此时姚璟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阴沉着一张脸,唤来门口的长随道:“将三日前随孙捕头的一群人全唤来,本官要一一审问!”
当日听了孙自通汇报,姚璟勃然大怒,气何瑾如孙自通所言那般跋扈骄横。
随后陈铭又劝了两天,话题也一直在‘何瑾究竟能不能用’这上面。一叶障目下,竟从未想过孙自通是否谎报。
堂堂百里侯,竟被手下的捕头给忽悠了,这怎么能行!
何瑾却一副意料当中的模样,丝毫不理姚璟的愤怒,反而还指点道:“别一块儿全叫过来,最好一个个隔离审问,避免他们串供。”
“虽然事情都过去两天了,他们必然已打了招呼。不过我相信其中的细节,他们这些虾兵蟹将恐怕不会当回事儿,只要三木俱下,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姚璟这时不由多看了何瑾一眼,想不到这少年如此心细如发。点了点头后,才对长随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按何公子说的办!”
不多时,当夜那些衙役便全被带了过来。事情也如何瑾所料,这些捕快帮役,只是通了消息咬定他们擒获过一枝梅,又被何瑾殴打截胡。
可当被分隔开,问具体细节的时候,他们便一个个傻了眼。
有人说一枝梅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也有人说一枝梅是个中年;有人说一枝梅武力高强,也有人说一枝梅稀松平常;甚至,还有个蠢货说一枝梅那夜带着剑,长四尺三寸,重七斤十三两好吧,这个必然是听了吴老汉故事的。
二十七个人,一半儿人直接胡说八道。另一半儿不知是看出了风向不对,还是不愿违心,反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三六五。
有趣的是,当姚璟问道他们是否擒获过一枝梅的时候,这些人却都最终异口同声地说擒拿过。
三班衙役之一的快班,全军覆没,没一个肯说实话的。
“简直岂有此理!”
原想着坐山观虎斗的姚璟,此时忍不住拍案而起。儒雅的相貌全被怒火覆盖,自己倒成了怒虎:“好呀,好一群胥吏皂隶,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构陷勋贵,贪功谎报,欺上瞒下,你们可真是好胆!”
“拖出去,都拖出去,给本官每人痛打十大板!”颜面丧尽的姚璟,怒火万丈,当即让人唤来皂班就在后衙行刑。
随后,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又死死盯住了孙自通,语气都森寒起来:“孙捕头啊孙捕头,让本官该如何处置你?”
“大老爷!小的知错,小的认罪,小的全都招了!小的鬼迷心窍,想着擒拿了一枝梅乃大功,却不料被何公子识破。对此小的罪无可赦,认打认罚,全无二话,诚心悔过,绝不叫大老爷为难!”
孙自通再傻,也知自己这场戏演砸了。不过他也是县衙里的老公门,知道分寸,当即认怂争取宽大处理。
不过何瑾却不这样认为,这种事儿摆明孙自通欺上瞒下。而且从这一件事儿上,就能推出这家伙已不是初犯了。但凡要脸面的大老爷,必然会从快从重处罚的。
然而,令何瑾想不到的是,勃然大怒后的姚璟听了孙自通这话,竟露出了为难之色。
犹豫了半天,他才忍着气言道:“孙自通,你胆大包天,可是犯了大罪!然你多年效力公门,也有些许苦劳。”
说着,姚璟竟又望向了何瑾,道:“此案不仅牵涉本官,还令何公子声名受损,本官也当考虑何公子的意见。”
何瑾不由愕然:这是个什么情况?
姚璟你这是要借刀杀人,还是想让我跟孙自通唱一回将相和?
仔细看了一番姚璟不甘的脸色,又品了品话音儿,何瑾才有些明白:借刀杀人不太可能,让我跟孙自通握手言和恐怕才是真的。
不过,这也很奇怪。
从刚开始断案起,何瑾便看出姚璟并不是想要借孙自通为枪,逼自己交出一枝梅,始终不偏不倚当了裁判的角色。
甚至,随后发现被手下欺瞒的时候,姚璟那份真切的愤怒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好在就当何瑾想不通的时候,陈铭出来捅破窗户纸了。
老爷子看样子也是被气得不轻,手指着孙自通骂道:“还不快向何公子赔罪!若不是大老爷初来乍到,手下无可用之人,你这等狗才早就被撵出了县衙!”
哦手下无可用之人,瘸子里选将军,觉得这个孙自通还能用?
呵呵,你这县太爷混得也太惨了点吧?
不过,这关我屁事!
“公子,公子,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想打想罚,小的全认了,只求公子能出了这口气”孙自通这会儿却抱住了何瑾的大腿,犹如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何瑾却一脚踹开了他,丝毫不领情:“赔罪有用的话,要朝廷律法干什么?我是赖县尊明镜高悬,再加上运气才逃过这一劫。倘若不是如此,你蛊惑一县百里侯对我这落魄勋贵之后动刀,我又岂能是对手?”
姚璟闻言不由也悚然一惊,听出了何瑾的弦外之音:不错,若他不是早有招揽何瑾的心思,外加被陈铭劝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真与何瑾为敌了,京城里的那些眼睛,谁会不将这事儿当成文官打压勋贵的又一例子?继而事情闹起来,他一区区六品县令,岂不成了文武争斗中的牺牲品?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姚璟也不会甘心允许一个胥吏贱役欺瞒,将他当猴儿耍!
看着姚璟面色变幻,孙自通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