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山村之夜,寒气逼人。
田岭村前的空旷地里,光秃秃的,田埂小道上,几棵枯瘦的老树,剩着一些干巴巴的枝桠,寂寥的在寒风里瑟瑟着,乱纷纷的枝桠歪斜的刺向黑色的夜幕中。
田地里几盏灯火摇曳着,光影闪烁里,几个身影在泥地里借着灯光在看着什么。
“王主任,你看从这里起,全泛浆了”田家民举着个手提式的马灯,照着脏兮兮的泥地,手指着前面一滩泥浆水,对王文礼和张俊说着。
晚上田家民和黄国安在苗翠花的小饭馆,陪着镇委刘书记派来的调查组,草草的吃完饭,一行人便趁夜跟着田家民匆匆的出了门。
沿着田埂路向富民铁矿的后围墙走过去,轰鸣的机器声渐渐的嘈杂了起来,高大的围墙里,灯火通明,围墙影子拉的很长,铺泄在外面凄冷的田地里,在黑夜里,朦朦瞳瞳,鬼魅一般。
富民铁矿的围墙是紧挨着田岭村的田地而砌的,墙外几道放水沟,里面脏污不堪,铁锈的臭味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昏黄的马灯,和几只手电筒的照射下,张俊和王文礼看到的是一幕骇人的情景
面前弥漫成沼泽地一样的泥浆面积在夜里看不到边际,手电筒照过去,看不到头,让人心惊的是,沼泽地里时不时的往外冒泡,咕嘟一下,又啪的碎裂,此起彼伏。
冒泡最集中的地方,如热水开锅一样,就在围墙下一步之隔,翻起的污浊水泡,带着浓浓的刺鼻味道散逸开来。
“那个墙下面埋了管子现在漏的越来越厉害,已经有一大半的地遭了殃这现在都没人敢种东西了都荒了”田家民叹了口气。
本来县委工作组下来,田家民是打算要带黄锐敏到这里来看下的这就是富民铁矿的所谓整改,这是越改越污染的厉害,以前呢,污水废水明着排,好在都是往龙柱山断崖的那边淌,遭罪的是周家畈村和落雁湖,他们田岭村受罪还不是很明显。
现在把地面明的污水乱排改成暗的来排放,问题一下就暴露了。
富民铁矿从里面砌的污水池直接拉管子,埋到地下来排污,管子就从围墙那里伸出来,从他们田岭村的地里一直的通过去,脏污的废水便把他们田岭村的这些田地全给祸害了。
“这个管子通向哪里最后的这些污水都到哪里去了”张俊看到面前的这一幕,联想到周老黑带他去看的情景,污水竟然直接排到梁溪河里去了现在田岭村这边的又排放到何处呢总不会消失了吧
“唉,老黄啊,你说吧”田家民把马灯举的高些,对边上愁眉苦脸状的黄国安喊道。
“管子一直通到我们羊角咀,在我们村头的地里过,我们那的田地也被污染的不成形,老百姓到村委闹了几次,唉管子都埋到湖边了,污水最后都排到湖里去了”黄国安搓着手,无奈的说着。
“排到湖里”王文礼皱着眉,语气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直接往落雁湖排放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县委工作组不是下来检查吗这整改怎么验收通过的了呢”张俊也是一脸的惊愕,县里都派人下来,专门为这个富民铁矿整改的事来检查的,这个样子,整改个屁啊不可能通过的了啊。
“是啊,这里面挖了两道管子出来,一根管子是从这里往湖里排,另一根管子是走山那边往梁溪河排”黄国安手往围墙里面指了指,苦笑着说。
“检查检查有什么用哦人家坐着小车来,喝了两顿酒,在矿上连大门都没出,还怎么个检查”田家民一想到这事就有点恼火,话语中带着满腹的牢骚。
张俊和王文礼无语了。
作为小小的乡镇小吏,他们还没胆子去非议县委工作组的办事方法和工作作风,这可是大忌讳,有意见也要压在心底的,不然,祸从口出。
两人不方便表态,倒是详详细细的记载下了所看到的一切。
夜里便决定,明天一早再看个清楚明白,回去好复命。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微明,一行人又重新把头天晚上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触目惊心的场景,让张俊和王文礼瞠目结舌。
尤其是羊角咀那边,地下埋的管子显然是用了心思的,为了被人看到,一直把管子绕到落雁湖边偏僻的拐角去,远离道路。
排污的管子便直接的丢在落雁湖里,周遭一片已经看不出湖水的颜色,厚重的污浊带密实黏稠的像一片糊糊,风都吹不散
不到中午,张俊和王文礼便已经详细搞清楚了,富民铁矿所谓的整改到底是个什么鬼,正说准备返回镇上去汇报,陡生变故。
一行人才刚刚到湖边的丁字路口,告辞的话还没说,黄国安突然叫了声“我的个娘老子诶又去了”,话没说完,撒腿便向富民铁矿大门那边跑。
张俊和王文礼还在一头雾水莫名奇妙,田家民已经追了上去。
富民铁矿的大门紧闭,只开了个小角门,里面站着一群流里流气的家伙,手上拿着棍棒,手臂上还带着个像红袖章一样的东西,写着什么“护矿队”
门口聚集着几十个老百姓,愤怒的在吼骂着,等张俊和王文礼他们赶过去,细细一问,才明白事由。
原来羊角咀村的村民为了田地被毁的事,今天一早,村民们就自发的来找富民铁矿讨要说法,为这事,他们已经先后来了几次,跟田岭村的村民一样诉求。
哪知道,富民铁矿比以前更强硬了,老子整改验收都过了,鸟你个毛啊,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