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却不顾上应答，一肉来一口酒。在宫廷中也尝太多的美食，但却没有一种来得如此粗犷，如此直接，如此直击你的味蕾，让人深沉其中难以自拔。
肉光酒清，赵昱捧着肚，打了嗝，一脸满足。
“为什么会这般令人上隐？”
“哈哈，”牛将军也不私藏，“这道菜源于两广的连南瑶民，他们居于高山，湿重而雾大，条件也艰苦，有点肉末下角料也不舍弃，正因此创出这道叫人拍案叫绝的烟制牛蹄。牛蹄本贱，膝以下全是皮和筋，加夹许些脂肪，二三十文线一斤。一般处理不了，嚼之不动，食而无味，但是经过一两天发酵，牛皮渐动；再放果木烧起的烟上熏个四五天，既除多余水分入了果木香味也杀了菌去了异馊；又入火烧至焦黑，表面死皮已无，水分更无；倾刻入冰水，此时肉忽热忽冷，肉皮肉筋收缩，脂肪渗出附着表面满溢其香；最后只需在香料中煮上一刻时间，让原本无水的牛蹄重新吸足汁水，原本附着表面的脂肪锁住香味，便成美味。蘸点这把的辣胡面子，急加猛火，将所有味道激发——香，麻，辣，纯，弹，粘，盈，爆。这是劳动者的智慧，我只不过偷师于此。”
赵昱顿时竖起拇指，连声赞美，忽感这才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哼，小子你就别夸，不知这老小子的黑，就这一顿成本一百来文的，餐费可要半金。”
赵昱眼皮跳了跳，半金普遍家庭一月的饮食，也够贵。
“可就这般黑，你们这些老饕餮不一样上座？总是忘不了这口味！不对你们卖贵，一天两桌的接待我可过活不了。再说你吃不是牛蹄，是手艺。”牛将军可不屈气。
“你的正业不是在前门卖熟食吗？怎过活不了？”
“你不是不知道，前门买熟食的都是附近邻里街坊，我可不愿以高价，都是贱价半卖半送。”
“什么？这一天一金的活计，只是副业？”
洪教官吹气上眼，“小子，以为呢？实际上，这房原本就是一间洗浴房，老牛接了盘。在前门卖熟肉过不得活，老牛就想了这招，在后室中一天只需接待两桌，结果财源滚滚，腰包比老子鼓多！”
“牛将军，该怎样说你？老好人一个！”
“可不，老牛这点可没改。守了前门，每天都要起得赶早；要是将心思全部入到这间破房后室多好啊！半年的前门也不如后门的一桌多！劝他多少回，可他偏犟，平白吃苦！”
“附近邻里这么多年，都是尝着我这口熟食过来，我怎能为了每天多做几桌客人，而驳了街坊的期待，再多点辛苦也值了，钱赚的多少已是无事。”
“只因心醉于此，再是风雨，已然无怨。”脱口已出，因为赵昱明白这份心思。
“好，好，甚合老牛的意，还是小兄弟懂生活。”
只是不知从那里，牛将军又掏出一坛，洪教官眼神应时而亮。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生来世几重闻。”
酒的辛烈，正是赵昱的心意，更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重来不就为了月儿弯弯九州照，天下各家共此宵的快乐。此刻如果今天是命运归宿的终点，那么明天将是征途的起点。
夜已是渐来临，可一厅小房内，只是昏暗的灯光，却映衬着扬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