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花澈和则非头顶的毛也俞发秃了起来。
这全拜释妄和尚所赐。
花澈一度觉得,这释妄是个假和尚。
释妄从不诵经念佛,坐着佛祖金身的大雄宝殿也不见他进去过几次,寻常和尚头顶或多或少都有的戒疤他也没有,修的是满身没一处虔诚。
释妄最像和尚的地方,大抵是他那秃到反光的圆脑袋了。
释妄少了寻常和尚要做的那些事务,平白多了许多的空闲,是真又空又闲。
只要一闲下来,释妄就命令花澈和则非变回本体,一左一右地抱在怀里,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撸就是一整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藤椅上的释妄和尚变得唠叨起来了。
“你们两个修成了人,却也不一定是正果。做人很不好的,束缚又多,烦恼又多。你看凡人懂那么多个字,至少有一个字就能凑成一句话。凡人能说的话那么那么多,偏偏就爱说假话,说违心的话。凡人有手有脚,生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就爱做违心的事。凡人长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却偏偏就爱被金玉其表所蒙蔽。做人啊,真的太难了!可不比你们畜生过得自在。”
花澈努努嘴,没好气地道,“我是狐狸,不是畜生,畜生难听!”
释妄和尚叹了一口气,“畜生之所以难听,是因为凡人不让它好听,凡人以高尚自居,以畜生贬其他,因而畜生显得难听,但这只在凡人的圈子里有用,你们狐狸啊狼啊什么的,就不必在乎这个。”
花澈把头从释妄的掌心下移开,拱到臂弯里躲好,“我不管,我修成了人那我就是人,我说畜生难听就是难听,不许你叫我畜生。”
释妄又叹了一口气,“你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做人啊!”
花澈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是知道。”
释妄不再言语,只是撸着一旁的则非,默默看向空荡荡的院墙。
一人两兽在藤椅上一直坐到了黄昏。半轮太阳卡在西边的山上,火红火红的。
释妄觉得腿有些麻,正欲从藤椅上站起来,却见怀里的狐狸抬起头突然盯着自己看。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我可以回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这里可以。”
释妄又坐了回去,眼里忽的就多了几分憔悴与黯淡,甚至于,连叹气都叹得有气无力的。这一刻的释妄,好像跟着那夕阳,一起落下去了似的。
“你还真不适合做人,又傻又天真,三岁小孩的智商装什么小大人。”
则非在一旁歪着脑袋过来问,“那我呢?”
释妄看都没看他道,“你还不如三岁小孩呢!”
花澈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着,你们凡人难不成头发越少的越老成?越显得成熟?”
释妄笑了,“那倒不是,凡人道行的高低,看心。修道之人,修的也是心。得道之人,得的也是心。所谓高人,便是心境强大之人。”
则非问他,“你是高人么?”
释妄垂眸,摇了摇头,“不,我是罪人。”
花澈又问,“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