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八孙公子这次……”老仆似有不忍,提醒道,“这次亏得林大夫医术高明,才救了回来!若再来一次,怕是八孙公子的性命……”
“这次是意外!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江千川的声音有点冷,“谷氏……嘿!说什么‘饮春楼’的后.台是皇室中人,皇室中人若非投了谷氏的,如今还敢招摇?!这个仇,我记下来了!总有一天会让谷氏还回来!”
嫡亲祖父为了自己,不惜将当朝太后举族都视作仇雠——江崖丹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反而冰凉一片!
“之前两个婆子的议论,祖父定然是全部听在耳中的!不然,跟着祖父来的人,怎么会建议让我搬到祖父的书房那边去住?!可祖父明明听到了我这次几乎送了性命,全是伯父的算计,却依旧不忍戳穿伯父,宁可让我继续落在伯父手里!”
“什么不会放过谷氏……太后虽然目前与祖父在一些政事上已经不大和睦,但明面上仍旧没有撕破脸,怎么敢动我?‘饮春楼’的人若晓得我乃江家嫡孙,打死他们都不敢拿药算计我!”
“祖父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责怪家里人,所以拣了外人做幌子!!!”
由于天资卓绝,江崖丹自幼就受到祖父的疼爱与重视。
所以他的父母先后前往北疆,他被寄养到大房之后,依旧是家族中万众瞩目的成员。别说江家,朝野上下都知道,江家八孙公子是何等天赋才情、又是受到何等精心的栽培,他面前铺开的道路注定光辉灿烂锦绣繁华——江崖丹从来不怀疑这一点,他也自信必将对得起祖父的心血。
直到方才,他亲耳听到平时**他犹如珍宝的祖父,那样无奈却坚定的说“若还把丹儿接走,骜儿的脸朝哪儿搁”?
原来自己这个最受重视的嫡孙,被他期许为江家未来的孙儿,性命前程尚且不如伯父的一份体面紧要!!!
他真希望自己方才其实根本没有醒,如他所假装的那样,依旧在昏睡之中!
“便是晚醒一点也好,至少不必听到那两个婆子的话?”两眼无神的望着帐顶的江崖丹,失魂落魄的想,“我真是自寻烦恼,我应该一醒来就起身,着她们上来伺候的!否则她们又怎会掐着祖父过来的时间说那一番话?!”
而那两个婆子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把话说给江千川听——这两个婆子本是江崖丹的母亲庄夫人前往北疆时留给他的人手——既然知道这些了,她们的立场与用心,还难猜吗?
就连她们唏嘘惋惜的江林,正经是谁的人奉了谁的意思,江崖丹根本不用动脑子就想到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思绪的敏捷——若说在偷听两个婆子的议论时还心存狐疑的话,在听到祖父呵斥的声音的刹那,他竟就想明白了这两个婆子还有江林的做派的来龙去脉……
快到他想掐掉思路都来不及了!
所以在江千川过来看他时,他本能的选择了装睡——那一刻他心潮起伏的惊涛骇浪,难以用言语描绘!明明脑中已经一片混沌,却还谨记着祖父精明、万不可被他看出端倪,否则逼问之下,不定问出父亲的秘密!
可他没想到装睡的下场,是被再捅上一刀!
“父亲,莫怪孩儿不孝,只是孩儿在祖父心目中的份量却比您想象的轻多了……”他这样嘲讽而痛苦的想着——才着了**道儿之后尚且虚弱的身体,在情绪几经大起大落下,理所当然的病倒。
这一病就是三个月。
中间江千川来看得很勤,每次来时,只那温柔到使四周其他江氏子弟无不露出妒色的语气,也昭显着他对江崖丹的钟爱与怜惜。
只是他越这样,江崖丹越觉得心中愤懑难言。
当然,更让他绝望的是,裁之后,新换的小厮,拒被江千川当面敲打须以江林为鉴,不要再起任何小心思,转过身来,却依旧不声不响的将一个仗着几分姿色、久有爬**之心的丫鬟夜半放进了他屋里。
那丫鬟被他拿砚台砸出门外,事后被处死。
一时间,伺候他的人老实了不少。
但就好像当初江林一家被处置一样,数个月之后,故态重萌——江崖丹悲哀的意识到:“父亲是定要以我为饵,算计大伯?”
起初他当然是不甘心的——即使身边人都希望我输,但我偏偏就要赢!
少年人谁能没点意气?
尤其是江崖丹的出身与天赋,以及他所受到的教导,若这么简单就放弃自己那才怪了!
只是……
记不清什么时候,也许是某个午夜苦读后太过疲乏,唤书童揉肩,来的却是两个娇媚可人的俏婢?偏那晚风轻云白,春夜的花开得烂漫又**,让他不知不觉松懈了那么一刻?
又或者是那年踏青时偶遇的少女回眸一笑,明亮了彼时的情怀,待一次次被她悄然约出去幽会,一直到荒废功课后才察觉到这样一场邂逅,幕后是何等的龌龊与算计?
——他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挣扎,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下去。
江千川试了无数法子挽回他——于是江崖丹知道,祖父确实真心疼他,但绝对更疼江天骜!
一次又一次,看着江千川失望的眼神,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痛楚,江崖丹淡漠之余,又感到阵阵快意:看到你不好我就高兴了,虽然说,代价是我的前程我的未来!
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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