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秦飒不做任何抵抗,任由沈伐将自己箍在身下,只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笑意直达眼底。
沈伐收回袖箭,翻身坐起,静静看着秦飒,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秦飒扶着床沿半坐起身,靠在围栏上,慢悠悠地将手里的鞋搁床下,同沈伐的并排摆在一块。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望向沈伐,摸了摸方才被抵住的咽喉,恭维道:“沈相身手果然敏捷,寡人本还想着都已经这时辰了,沈相该睡熟了才是。”
“……”沈伐刻意略过她的恭维,又问了一遍:“陛下为何深夜来府?”
秦飒依旧笑回:“寡人方才已经回答过沈相了,寡人来给沈相侍疾。”
第一回说,沈伐可以不信,但秦飒第二回再强调了一遍,他纵容惊诧万分,也只得信了。
他的陛下大概又是被谁支了招,趁他病,要他命来了。沈伐如是想。
“微臣惶恐,区区小病,怎敢惊扰圣驾。”他想要起身下榻行礼,被秦飒按回床上。
“无需惶恐,这都是寡人应当做的。”秦飒安抚式地拍拍他的袖子:“现在感觉如何?”
“劳陛下挂念,已经好了大半。”
“在寡人面前无需强撑。”秦飒抓起他的手,将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小半截手腕,学着以前薛盈的动作给他把脉:“唔,是挺平稳的。”
她放下袖子,将他的手塞进锦被里盖好,又道:“寡人先去了薛大夫那边一趟,薛大夫说你身子太虚,还需要好生休养。明日早朝,便不要去了,安心在府里歇着便是。若是担心折子没人看,寡人下了朝便把它们带过来,如何?”
沈伐被秦飒冷眼相待了许多年,面对她如今的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他避开这个问题不答,转而问:“陛下对所有臣子都是如此,夜探府宅,为其诊脉侍疾?”
“当然不会。”秦飒想也不想一口否定,道:“他们是他们,沈相是沈相,自然是不同。寡人深知诸臣子对大梁之心,当是另有封赏。然侍疾一事,乃是寡人发自肺腑,只因沈相而来,非一视同仁。”
沈伐沉默不言。秦飒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给他捏好被角,道:“沈相可不许再病了,昨日吓坏寡人了。”
“承蒙陛下挂怀,微臣不敢轻易再病。”她态度放得出奇的软,沈伐却是怎么也不敢信,他压下心中越来越盛的疑虑,拘礼道:“夜深,陛下应回宫了。李公公可是在府外等候?”
秦飒满口拒绝:“寡人不回,上次沈相明明说了给寡人在相府备了卧房,寡人睡那便好了。”
沈伐:“……”明眼人都知晓,那是因不喜他为了薛盈私闯相府而说的一句托词。
见他神色不明,秦飒了然,追问道:“沈相,寡人的卧房在哪?可是还未备好?若是未来得及准备……”她拖长尾音,上半身往沈伐跟前凑近一大半步,“寡人今夜就睡这里也好,正好可以照顾沈相。”
沈伐被她一吓,不由自主往后撤,后背径直撞在墙上,也顾不上痛,“陛下说笑了,微臣即日便让府中人为陛下安置住处。今夜还请陛下早些回宫,切莫误了明日早朝。”
不解风情,难怪整个前朝大臣里,就你一人还没找着夫人。秦飒撇嘴:“寡人知晓,寡人这就回宫。”
她起身穿鞋,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他:“沈相可别再忘了,相国府中,寡人也应当有一席之地。”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满意离开。
沈伐却犹自沉浸在秦飒带来的突变里,试图理出头绪,解释他的这次转变。
这次是谁教了他?让他换了战略,似乎是要采取以柔克刚之法。
沈伐在脑子里过了数遍最近秦飒所接触到的人事。
梅芜可以排除,她要是能想出这法子,也不至于次次撺掇秦飒犯事都被他逮住。
薛盈?她已然察觉了他的心思,若是真为秦飒好,只会劝秦飒尽可能远离他,不可能让他投怀送抱。
赵洪先?此人虽是文武双状元出身,但行事多以武为先,崇尚武力强权解决问题,想不出这等谋略。
左想右想,也没找出秦飒换了性情的缘由。
沈伐起身下床,被秦飒这么一惊吓,睡意已然全消,他预备去院里走走。
取大氅时,偶然瞥见屏风架旁的玉骨扇,上面缀着的荷囊被扇柄盖住一多半,只露出半边桃花绣样。
沈伐脑中忽然有一念头一闪而逝,只留下一道身穿明黄帝袍的少年在烛光下埋头绣花的剪影。
继而剪影越发深刻,沈伐几乎能看清少年嘴角的那抹笑意。
陛下,意识到他对自己的依赖,不再逃避,也不再试图挣脱了?
沈伐半披大氅,怔在原地,任由少年的剪影占据他的心头。
这时,卧房外出现一抹身影,将他惊醒。
“大人,需要老奴进来吗?”管家在门外轻声问,“陛下已被暗卫带出相府。”
秦飒偷偷摸进东厢房时,他便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直等在外边,直到看见秦飒唤出暗卫离开,才走了出来。
沈伐本欲开口说不用,忽又想起秦飒走前强调的事,改口让他着手准备秦飒在相府的住处。
管家:“大人,真要给陛下在西厢安置卧房?”
沈伐点头,叮嘱道:“尽量照着甘露殿的规格布置。无论陛下住是不住,都该准备着。”
管家:“大人,您说,陛下会不会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