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伐喝完药便告辞回府。
秦飒以他身子任未大好为由,送他出殿。
甘露殿前,沈伐驻足回身道:“陛下留步,梅贵人还在殿里等候。”
“寡人省的。”秦飒两只手都拢进了袖子里,抬头望着沈伐:“寡人看沈相先走。”
“微臣告退。”沈伐也不再推辞,拱手告别后便迈步离开。
秦飒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摸摸袖里的蜜饯罐儿,心里比吃了甜蜜饯儿都甜。
“陛下,人都回了,进去吧。”梅芜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冒出来。
秦飒吓了一跳,回转身,便见梅芜靠着正殿大门边,阴测测望着她。她抽出手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就进来。”
秦飒慢腾腾地挪进殿里,让李福贵领着一众宫婢侍臣下去。
梅芜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往座榻上一靠,等人都走干净了,便开始兴师问罪:“陛下,药甜吗?”
“甜!”秦飒想也不想便答,见梅芜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赶忙改口道:“一点点甜。”
“我舍不得让你喝苦的,当然会甜。”梅芜嘘她,想起她拍马溜须给沈伐递蜜饯的样儿,便气不打一处来:“我辛辛苦苦在长宁殿里给你煎药,还要给他煎,也没见你喂我吃过蜜饯,他沈伐何德何能,你就上赶着哄他?还生怕我在他的药里下了毒似的。”
“怎么可能下毒呢,我这不是在想法子撩他嘛。”秦飒三两步走到榻前,捏捏梅芜的手:“还是你让我用倚翠园姑娘的招式。你说我要是能拿出当初在江南调戏姑娘的勇气来,区区沈伐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都是照着你说的在做啊。”
听她这么一说,梅芜脸色松动了几分,只睨她一眼,道:“我让你想法子撩他,不是这么个撩法。”
“怎么说?”秦飒坐在她身边,给她捏着肩:“爱妃教教寡人。”
“现在开始哄我了?晚了。”梅芜甩开她的手,往里坐得远些,“沈伐是什么人,官场里混了十多年的老狐狸。”
“你才刚出娘胎,他就在郑国当着他的太孙,被诸侯王爵虎视眈眈地盯着。身边的皇叔被暗杀的暗杀、陷害的陷害,就他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还被送来大梁以质子之名保护着。这样一个踩着自己皇叔登上高位的人,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撩他,当他猜不出你想做什么?”
秦飒不解:“我这不算明目张胆吧?”
“前段时间还剑拔弩张,都快要撕破面皮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他称病不朝几天,你就转了性子,天天去相国府转悠,今天还邀他来甘露殿一道用膳,甘露殿,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邀请臣子去他寝殿的?”
“这不是正好让他搞不清我在做什么吗?也可以让前期那群王公大臣摸不透我的想法,便也不敢妄自站队。”秦飒摸摸鼻子,“他说要还政给我后,满朝文武都等着看我的态度,好决定如何站队。”
她解释道:“你别看前朝站队分明,似乎是他沈党的一言堂。韦司空那群老臣子手上还藏着杀手锏没露呢。我太.祖父、祖父时屯集的兵粮器械、金银珠宝,现在还有大半没寻到踪迹,多数是被这群元老把持着。我没瞧上沈伐时,还可以逼着韦司空他们对他痛下杀手,除了毒瘤。如今这不是瞧上了,可不得要好生考虑帝王与权臣共存的法子。”
梅芜意味深长看着她,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陛下深思熟虑,是臣妾画蛇著足了。”
“我从未有过这意思。”秦飒拉住她的手:“没有你,我还不知对他是何心思。你与阿盈,是我最为重要的人,至今未变。以后或许会多一个沈伐,但你们二人,永不会离去。”
梅芜无声回握,默了半晌,又问:“所以陛下如今是要坐实那民间谣言?”
以前民间谣传秦飒男女荤素不忌,对沈伐上下其手、身心皆辱,梅芜想着秦飒不知道为好,便没告诉过她。
哪曾想秦飒去了一趟茶馆,便什么都听全了。
而眼下,她似乎还想再给谣言添把油、加把火。
“都传了这么多年,假的也早被人当真的了。世人竟然这般想,寡人就当个淫君给他们瞧瞧。”秦飒无所谓地耸肩:“整好后寝还缺个中宫之主,寡人瞧着,沈相就不错。”
“陛下心中有数,臣妾也无需多说了。只消再提一句,今日夜探相府,劳烦陛下将李公公捎上。”梅芜看向殿外,“李公公不知道从哪知道的陛下昨夜背着他去了相府,找臣妾哭了整整四个时辰,以为陛下要撤了他的近侍之职。”
秦飒回想一瞬,忆起上午在宣和殿上,沈伐的确当着李福贵的面提了半句她夜探相府的事,遂道:“无妨,今夜带他一道去了。”
梅芜美目盈盈望着她:“那陛下今夜还回来么?”
“不了。”秦飒挑了挑眉:“寡人在相府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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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相国府前。
已近夜深,不便惊扰周遭邻人,秦飒在马车驶向长安路时便下了轿,带着李福贵慢悠悠地往相府走。
李福贵知道秦飒昨夜是临时起意来相府,才没叫上他,并没有撤他职的意思,心安了大半。是以这次再探相府,他虽然不怎么支持,但本着“陛下在哪老奴在哪,生死相随”的意愿,他也就跟来了。
“陛下,今夜咱们真要宿在相国府?”他对这个还是持怀疑态度。
实不相瞒,他瞧出了他的陛下对沈相有意,但人沈相不一定有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