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上菜的时间内,阮思澄只东拉西扯,讲了几桩业界新闻,绝口不提正经事儿。一直等到酒酣饭饱,她才笑着放下筷子,把手收起,叠在桌上,微微探头看着对方,眼神明亮而且真诚:“一非,其实……是有这么一个事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现在还没什么事儿,不过,要是一直不提,以后可能有些影响……总之,我想还是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你注意到就完事了。”
陈一非:“???”
“就是……最近,你接受了一些访谈,参加了一些活动,然而,思恒医疗现在还在关键时期,这样不好。我知道,你肯定能完成工作,经常半夜还发邮件。但是,公司还有些小孩儿,老板不在就很松散。我作为ceo老在外面,公司需要你来坐镇,否则他们该上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陈一非:“……”
“还有,”既然是“谈”,就得真诚,阮思澄没拐弯抹角,实话实说,“长此以往,可能以后一说思恒,人们便想起陈一非,深度捆绑,对公司不好,对一非你也不好。大家都是自由的人,你也可能在某一天跳到更好的平台去,但是,若有捆绑,人会觉得陈一非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同时觉得……思恒医疗没技术了、要完蛋了。”
陈一非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
“嗯……谢谢理解。”阮思澄不再纠缠了,提起筷子,指指饭菜,“来,接着吃。”
陈一非没跟她犟嘴,阮思澄还挺开心的。
本来她都在思考了,如果陈一非说“你自己不宣传公司,还不让别人宣传公司?”“我所讲的全是事实,没污蔑没诽谤,还不让人张嘴说话?”“不想广大社会公众一说思恒就想起我,你自己也接受采访参加活动不就好了?”她该如何回答。
但陈一非居然没提。
想想也是,像陈一非这种脑袋聪明的人,肯定清楚,自己不会让他捆绑思恒医疗,同时,因为思恒是b to b公司(公对公),并不面向普通顾客,所以自己一心发展——进入更多医院、服务更多患者,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吸引讨好社会公众。因此,她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大家都不要“走穴”,而是把精力都放在公司本身。
之后气氛还算轻松。
有一些话点到就好。大家都懂,多说无益。至于对方听不听,也只能看后续进展。人听不听,和你说多少,并不成正比。
最后,阮思澄用手机付账,一共花了500块左右,在云京算中等偏上。
…………
与陈一非告别以后,阮思澄略纠结了下,决定不回公司加班,沿着这条马路走走,吹吹夜晚温柔的风,让心里面舒坦舒坦。
她一边走,一边兀自琢磨陈一非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又到了扬清楼下。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邵总的车!
黑色的teer开着尾灯,在夜幕中留下残影。这车实在太显眼了,整个云京阮思澄都没有见过第二辆!
鬼使神差,阮思澄就穿着高跟在车后面追了几步!
直到距离越来越远,阮思澄才如梦初醒,暗骂自己鬼迷心窍,白痴智障,收起脚步。
然而接着,她便看到那辆车子缓缓减速,停在路边,后排车门向外打开,一条长腿踩在地上。
“……”
见阮思澄走上前来,邵君理道:“发个微信说声就好,干吗追车。”
“我不知道……”阮思澄也十分茫然,“在琢磨事,有点不安……本来根本没想求援,只想自己溜溜弯儿,但是,无意看到邵总路过,本能般就扑上去了……”
邵君理的唇角勾勾,对于答案还挺满意。
阮思澄问:“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扬清司机开车谨慎,每隔五秒就看一眼三个后视镜,掌握前后左右所有车的位置。”
阮思澄说:“牛逼……”
“走吧。”
“啊?”
“正好今晚事情不多,就来陪你溜溜弯儿。”阮思澄正茫然不安,他肯定要过问一下。
“……嗯。”也好。
两人并肩沿着街走,邵君理在外侧,让阮思澄在里侧。过了一个街口以后,邵君理才淡淡地问:“怎么了。”
阮思澄则轻叹一声:“思恒医疗‘红’了以后,一非到处接受采访、参加活动,而且喜欢夸大其词,把自己说成是公司核心、灵魂。我是觉得这样不行……会非常受对方牵制。刚跟一非好好谈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邵君理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看身边女孩:“难得你能想到这层。”
“又不难……”
“不,挺难的,需要相当的大局观。一般的ceo只会觉得这是宣传。”
“……”
邵君理又瞥过目光。
在云京的霓虹当中,她的表情干练、自信,步子沉稳有力,一看就是当老板的。
他想,也许,过不多久,他就没有可教的了。
她成长的速度惊人。本来,只是创意、远见等等方面适合当ceo,然而,不知不觉,对管理也游刃有余。在产品出来以前,公司就像一个家庭,是典型的团队文化,她是家长、老师,注重沟通和凝聚力。而a轮开始以后,她改变了企业文化,迅速切到灵活导向,她是改革者,强调创新和独特性。邵君理相信,阮思澄没看过所谓“组织文化评价量表”,只是本人嗅觉灵敏。
聪明厉害的姑娘。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