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风平浪静,过了数日。
天陡然热了起来,又没有一丝的风。
这几天羊献容寝食难安,瘦了一圈。孙老夫人特特地嘱咐着仆妇做了过水荞面,给献容吃了去火气。
谁知道半夜里,献容肚子疼起来。
她悄悄的起来。不想惊醒和她一个屋子的素玉。
天上的月亮如钩。
等她回转之时,前面猛地想起一阵敲门声。
这院子修的简单,是庄户人的院落布局,原本只有两进。转过前面的堂屋就是大门了。
看门的老叟大概睡迷糊了,没了动静。
那敲门声又急切的想起来。
一个声音在外面低声而急迫的叫着门:“羊家吗?开门!”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刘章秀!
刘章秀不是在邙山大营里吗?!
发什么事情了?他半夜里来这么远寻羊家?
她心里并没有喜悦,完全是惊心,飞奔过去开门。
大门口,如钩的月亮月华浅浅。
不过半月没见。刘章秀变黑了,瘦了,壮了。原本带着点孩子气的脸庞长出了胡茬,看上去,有点陌生。
像个男人的样子了。
他手里还是牵着他的大青马。
大青马看见了羊献容,仿佛也很高兴,打着响鼻。
见开门的是羊献容,刘章秀多少有点惊讶。
“章秀哥,你怎么会来我这?”羊献容顾不得寒暄,问道。
刘章秀一手便把羊献容拉进了角落。
“献容,我只有一点时间。你这里可有回城的法子?!快回去告诉羊叔父。这里。。”他的声音压低了,却更加急迫而令人惊心:“不对劲!”
羊献容心里一抖。
“章秀哥,我看见这附近有些流民,好像是些兵丁扮的。。他们是不是梁王的人?”
“你也看到了?!”刘章秀反问道,没等她回答又低声急速地说道:“我也看到了。昨日我奉张奋之命带了许多的武器送到三泉来。”
刘章秀没有更多的解释,可羊献容多少也晓得些。刘章秀投到邙山大营之后,因刘家也算是贵族,张奋本想安排他一个好位置。可刘章秀自愿从兵士做起。张奋只好安排了他做个十夫长。十夫长即使是在军队中也只不过是个小人物,通常都是庶民甚至贱民出身的人担任。为此,刘母还在家哭了一场。
而邙山大营,是洛阳近郊的军事重地,张奋作为邙山守备,现在正是由梁王直接管辖。
听嵇绍那日在邙山宴席上曾和崔明衍他们说起过,邙山大营里的武器也匮乏着,怎地还要送到三泉?!邙山可是洛阳重地呀?要是洛阳城有个什么危险,邙山大营可是最近的援军了!这不是等于断了朝廷的手脚一般?!
可刘章秀的话越来越惊心动魄。
“邙山上兵器本就短缺,可梁王发话,张奋也不能不遵命。因我是洛阳子弟,熟悉这里位置交通,派了我送过来。于是我随着梁王的人到驻地去。可在那里,我看见。。我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那人脸上有颗青记,上面还带了根长毛。。我记得,我小时是见过这人的。”他咬了咬牙,他本满头的汗,可手上马鞭却在发抖,“你知道赵王世子司马荂吧?他代赵王在晋阳治理属地。那人,是他的人。当日赵王世子出洛阳赴晋阳去的时候,我父亲带着我去送过,那人就在世子身边站着的。。。。因为他青记上的黑毛又长又恶心,我盯着看了好一阵!我记得没错,就是那人!”
他确定的说着,声音坚定却在颤抖。
赵王世子司马荂!
他的人怎么会在梁王的驻地里?!
赵王不是去河间王处了吗?!
而梁王呢?!
他又算是怎么回事?!
那些街上隐隐绰绰的赵地流民,又算怎么回事?!
而转念之间羊献容陡然清醒了。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赵王在暗度陈仓,声东击西吗?!
而难道梁王,是在反水帮着赵王吗?!
刘章秀顾不得多解释,又急急的说道:“梁王现在把我们留在这里的驻地,而没让我们返回邙山大营。还有,连你都看出来那些流民有些不对劲了,梁王怎么视而不见?!我心里猜疑,所以和梁王手下含糊的说我姓刘,没说我是刘氏子。趁军营里的人不防,跑出来报信。我只晓得这里有你家的庄子。我要赶快回去,晚了怕他们发觉。献容!你可要想办法回城告诉叔父!。。。。你也要小心!这里,。。只怕现在比洛阳城还危险!”
刘章秀说罢就要走。
“章秀哥,你不会有危险吧?”羊献容担忧的问道。
刘章秀的声音放柔了些:“我只是个十夫长,他们都没在意我。”
月下,刘章秀骑上大青马匆匆离去了。
羊献容心里激烈的转着念头。
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究竟还是个小姑娘。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裳。
可她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虽不明朗,可显然是不对劲的。
——她必须回城,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