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中有“顺风耳”之称的顺子抖了抖耳朵。他早听出来的那是一个人,还通过规律的草叶摩擦声判断出这个人就是冲他们来的。
下一刻,一个人影果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灰马甲举起手里的菜刀对准人影,声带紧绷,艰难地问:“是谁?”
没有得到答复,阿三缓缓抽出刀。灰马甲顺手扣住阿三的胳膊。灰马甲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咽了咽口水:“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灰马甲练的是手上功夫,此时因为紧张,手上的力道正不自觉加重,阿三挣了半天都没能挣开。
人影依旧沉默。月光慢慢挤进密林,阴气浮开,地气熏上来,人影有些虚无。
这下,所有都举起手中武器对准那个人影。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是我。”来人终于说出两个字。
听出莫尘的声音,灰马甲长舒一口气,手上力道一松。阿三瞥了眼灰马甲,揉了揉手腕,没有吭声。灰马甲本打算等人靠近了就动手,才会多问了一句,结果误打误撞竟让他显得沉稳可靠,思虑周全。
不知不觉中,灰马甲在阿三心中的形象已经扭转。
顺子最早开始警惕,因此也是最累的人。他低声嘀咕道:“天这么黑,夏兵随时会追来,问话也不知道立刻回答,找死啊!”
阿三听这话不高兴了,重重哼了一声。十几名正规军站在他身后,与松散懈怠的暗街人形成两个极端。
阿三向莫尘抱拳行礼:“少爷,老爷临走前让我们配合你。”他刻意强调了“少爷”两个字。
顺子反应很快,立马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小少爷了。”仗着天黑,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歉意。
这一幕逃不过附近几人的眼睛。眼看着几个守卫已经面带怒容,花槐与顺子默契地对视一眼。
花槐一拳捶弯了顺子的腰,又跳起来压在顺子背上,哈哈一笑:“嗨呀,真是巧了。我们之前也答应夏侯将军,出城后就听从莫小公子的安排,以后我们就要和云城的大头兵一起行动了,想想也挺好玩的。”
莫尘拿出王瑟随身携带的印信和留在帐中的亲笔战报,淡淡吩咐:“尽快仿制。”
灰马甲手速最快,一把抄起东西迅速翻了个遍,感叹道:“这人还真是不要脸,云城还没拿下,就提前写好大捷的战报,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们!”
灰马甲将战报和印信交给一个黝黑枯瘦的人:“黑子,交给你了。”
黑子趴在地上点燃一根蜡烛头,默默研究起手里的印信。
“东西是真的。”他说。
“废话,印信都是放在绶囊里随身携带,谁没事在腰间挂一个假的。”这么说着,阿三自觉和云城守军们围着黑子站成一圈,挡住地上微弱的烛光。
黑子没有理会阿三。他摸出刀割了一把草,将切口含进嘴里,脸上凸起,腮紧紧一缩,又紧紧一缩,吮出草汁含在嘴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削平了的大白萝卜和一根新毛笔。笔尖没有浸过水。他朝笔尖吐了一点绿色的草汁,迎着烛光在萝卜的光面上仔细描摹。
场面一时有些冷。
灰马甲立马打圆场道:“咱们莫小公子的功夫比我灰马甲厉害多了。他说这印信是从敌将那里偷换来的,定不会有假,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哈哈,当务之急是赶紧仿制出以假乱真的新战报,萝卜就这么一根,黑子刻坏了,我们就白忙了。”
花槐眼珠一转,用力锤了下雪娘的胸:“都是你,一把火烧得那么干净。不知道要多留几根萝卜吗?还好黑子自己跑进火场里扒拉出一根。”
雪娘被锤了胸,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倒在花槐身上,粗粒的嗓音仿若砂纸拉过锉刀的声音:“还不是你们一个个偷袭上瘾,差点忘记时间,要不是我那一把火,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浪着呢。”
花槐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雪娘:“大头兵太好玩,就想跟他们多玩一会儿喽。”
……
黑子描摹好,放下笔,拿起随身携带的刻刀“刷刷”削出一地的萝卜块、萝卜条、萝卜丝。不多时就刻出了一个半成品。半成品只有印面成型,其余部分还是最原始的萝卜样。
他严肃地将看似滑稽的半成品交给灰马甲保管,嘱咐道:“萝卜水分不够,只能用一次。我只能保证第一次的效果与真品一样。”
灰马甲收下真假印信,将其中真的那个递还给莫尘:“麻烦莫少爷了。”
莫尘点头,转身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黑子收好工具,扫过刚才闹腾得最凶的几人,终于开口多说了一句话:“你们刚才差点影响到了我。”
其余几人自知理亏,陪笑两声,互相推搡几下后就不再胡闹。
花槐探头左右瞧了瞧,搓着手站出来:“下面该我出手了!”
他用力活动着手指,干瘦的手指被掰得咔咔作响。周围人都觉得他快将自己的手指掰折了。他又用不知从哪摸来的湿毛巾仔细擦净每跟手指,足足擦了七遍,才用那双被擦得泛红的手小心翼翼摊开那封战报。
他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一寸寸摸过那张战报,像是在摸一位绝色美人。他捏起战报放在鼻尖仔细嗅闻,鼻翼抽动,神情陶醉。
“怎么样?”灰马甲抖了抖鸡皮疙瘩,凑过去问。
“无暗纹、夹层,纸面泛青,带着墨纹兰的香味,”花槐放下战报,“这墨纹兰汁是夏国特有的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