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对幕天席地非常熟悉,无视旁边悉悉索索的响动,仰躺在巨石上闭目养神。
一条白色触角试探着靠近。
莫尘从巨石边缘掰下一块碎石随手一掷,黏腻的“噗嗤”声传来,触角被拦腰砸断,剩下的半截再不敢乱动,颤抖着缩了回去。
于是,莫尘周围的空地又扩大了一圈。
莫尘收回手,习惯性地进入半睡半醒间,他已有许久不曾真正入睡了。这次,许是受到实体化的影响,莫尘顺利地坠入了梦境深处。
———————————————————
晨光微露,一位老人推着小车,缓缓地走在清冷狭长的小巷里。
老人苍老且消瘦,脸颊两侧爬满严重的红血丝且一直向下延伸。脖子上有数不清的皱纹延伸在松弛的皮上,像极了山核桃树皮。
车上放有高盖绣柄长嘴大铜壶一个,上罩半旧灰棉套一个。
“油茶~麻花~~~”,老人操着方言高声吆喝着。
青石铺就的地上,两只麻雀闷头啄着地上的残羹冷炙,直到老人走近才扑楞着翅膀飞上墙头。
突然,墙头的麻雀们仿佛受到惊吓,纷纷跳进院子躲了起来。
接着,一名看上去十三岁出头的少年从小巷的另一头跑来。他浑身裹得像个球儿般,像一团闯进水墨画中的火焰,将清冷的氛围完全打破。
少年莫尘在老人身旁停下,一边扶着背后的背篓,一边冲老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灿烂中透着三分傻气。
莫风转身扶壶把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来,极有腔调地念到:“吃,先吃一口不要钱嘞。”
暖烘烘的热汤入了被风灌的冰凉的肚肠。少年莫尘呼出一口白气,跟着咧嘴念道:“不要钱嘞。”
莫风又从棉套下面摸出半个温热的渣饼塞进少年嘴里:“送你的,吃去吧,别碍事。”
少年咽了口口水,小心揣进怀里,朝老人弯腰道谢。
目送少年渐渐跑远,莫风双臂一个发力,脖子向前一抻,稳稳地推车离开。一声有腔调的吆喝徐徐落下,尾音处隐约跟着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丑八怪,快滚!”
孩子们一边撂狠话,一边冲少年脚边扔石子。恶毒的话语完全源自他们父母背地里的议论,只是孩子们此时用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少年莫尘抱头跳脚远远地躲开。
没过多久,他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果子。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一高个儿男孩接过少年手里的果子。
他眼神一亮,刚要上前,孩子们却嬉笑着跑开。
少年莫尘呆呆地举着手,上面只残留一些红色的汁水和一个已经破了皮的果子。
他低头张嘴含住那颗仅剩的破果子,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微弯的眼眸中无悲无喜,似乎被孤立的人不是他一般。
孩子们换了地方重新聚在一起。一个叫雪儿的女孩扯了扯她哥哥的衣袖,小声在他耳边说:“大虎哥,咱今天带着那个傻子一起玩呗。”
大虎哥就是刚才接果子的那个孩子,因为长得虎头虎脑,所以被起了这么个小名。
他正蹲着拿沾了果汁的手搓雪,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你去把傻子找来,我们就跟他玩。”
雪儿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周围几个女娃。她急得小脸通红,在松软洁白的雪地上踱出许多杂乱的小脚印。
大虎哥继续低头搓雪。斜眼瞥见妹妹乱踩的脚丫,他随意捏出几个小雪球丢了出去,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雪儿看着散开的雪团,忽然眼前一亮。弯腰在乱糟糟的雪地上团起一颗小雪球,然后用力向远处的少年砸去。
少年莫尘看着冲他飞来却在半路就散了的雪球,咧开嘴笑了一下,朝她挥了挥手。雪儿也展颜一笑,又迅速团了几个更结实的雪球向少年砸去。
少年莫尘大步迎上,迅速蹲下团了个小雪球,匆忙之下,雪球刚出手就散成一片雪花。
“噗,哈哈,真笨。”少年莫尘这个举动令关注他的孩子们忍不住笑出了声,团了几个硬邦邦的雪球砸了出去。
少年莫尘被砸得有些疼。他愣了一下,没有吭声,手中一使劲儿,松散的雪团被捏出“嘎吱吱”的刺耳声响。
望着手心里那个看上去坚硬如冰的雪球,少年莫尘的眼睛锐利一瞬又很快被傻气遮掩。
将那个雪球抖落在地,他重新抓了一团洁白松软的雪,双手微微合拢。如此团出的雪球都十分松散,一碰就碎。
雪团飞舞,孩子之间的隔阂似乎因为失了准头的雪球而渐渐消散,之前的恶意孤立也似乎同满地泥泞一起,被纷扬的雪花遮掩。
雪霁初晴,冬日的暖阳给每个孩子的脸上镀了层金光,孩童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广阔的天地。
雪停了,孩子们也各自回家。欢笑声随风飘散,能留下的只有满地的脏污泥泞。少年莫尘与泥泞的雪地一起被人留了下来。
他搓了搓被冻红的小手,默默蹲下身缩进草丛里,捏出一个又一个像石子般坚硬的小雪球,整整齐齐排在身前,一遍又一遍地数着。
黄昏时分,两辆黑色的马车在几十名家丁的护卫下,由远及近,停在莫家村外的雪地里。
车上跳下一个身穿浅灰色夹袄的仆人。
他从车前下来,转身跨前一步,掀开车帘,迎出一个挺着肚腩的中年男人。
“我莫不富也算衣锦还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