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槐瑾顺着这人的手到臂再到脸看去,看到脸上却不认识,但从身上的局匠工作服来看是局匠师傅。
“怎么?这位大爷要我把花拿开,不能拿?”南槐瑾不解了,明明这个老人请自己拿开这花的。
“是的,拿这花是要出钱的,你还没有出钱。”那局匠师傅说。这时所有的客人都望着这一桌。
“为什么要出钱?”南槐瑾完全坠入云里雾里去了。易大爹也不好把钱塞给南槐瑾来应付这个变故了,因为主人家自己掏探花币只能悄悄进行的。暂且还不能说南槐瑾不够格探花。喻洁听见外面由闹哄哄突然变得安静了,很是奇怪,就跑出来看怎么回事,看见的是南槐瑾的手被一个人按在一个碗上。按南槐瑾的身手这局匠师傅是按不住南槐瑾的手的。南槐瑾在这种场合也不会动蛮。
“这是规矩,也是风俗。”
南槐瑾明白了这没有恶意,那个坐首席的正颤颤巍巍地掏腰包。南槐瑾就想也没有想,从裤兜里掏出了两个十元面值的钞票递了过去,那个局匠另一只手接过钞票,按着南槐瑾的手也就松开了,嘴里还说着多谢多谢。这是这个局匠师傅从学厨艺以来收到的最多的探花币。
当然,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相互攀比的催化,物价的飞涨,货币的贬值,这局匠收到的探花币也越来越高。
再后来,这个四六的格局被火锅取代,花也不好探了,探花习俗就慢慢没落,只是一些恋旧的偶尔谈起。
那个老爷爷也呆了,他准备做个大人情的,兜里揣了五元钱。刚才自己应该出探花币的却虚假地推让,搞得差点误会酿成大笑话。
喻洁见南槐瑾这么不珍惜钱财,本来也知道他会挣钱,但也不是这么搞的呀,现在也没有办法补救了。
最难受的是易大爹。他觉得南槐瑾这个公立老师能够看得起自己家上了人情,还在自己没有提前请的情况下(像知客先生,主婚人都要是主人提着礼物去请的),临时来客串一下主婚人,已经给足了自己的面子,现在他家的老爷爷,就是易大爹的幺爷爷,他是天派人物了,他的虚伪的客套把自己搞得这么尴尬。要知道该自己探花却让人家探花了会被人瞧不起的,起码会被认为小气。现在倒好,把自己家的底子掉光了。
抱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易大爹准备不管怎样也要把南槐瑾出的二十块钱的探花币出一下。但这二十块出的确实肉痛!物价飞涨,南槐瑾是始作俑者!
南槐瑾手里拿着那支花,原来这花还是花了一定的功夫的。首先,它是一个胡萝卜。局匠师傅用很细腻的刀法将胡萝卜从根部开始削成很薄的片,然后把这薄片进行折叠,做成花的形状。再用牙签进行固定,配上胡萝卜的绿叶,红黄绿相互映衬,颜色足而鲜艳。
易大爹来酌酒了,这让他很费踌躇。按理应该给坐首席也就是上把位的先酌酒,可是现在探花的又是南槐瑾,按说又应该从南槐瑾这里先开始。易大爹犹豫了下就对老者说:“幺爷爷,您是自家人,我就先给今天的主婚人酌酒了。”
南槐瑾这点哈数还是知道的,马上放下正拿在手中赏玩的探花,捂住自己的杯子:“来的都是客,可不能在我这里坏了规矩。”
易大爹就是怕南槐瑾见怪才这样说和做,现在南槐瑾主动放弃了第一个被酌酒的的权利,酒就好酌了。
易大爹先给上把位的首席酌了就换了一下手,到下把位的和上把位坐对角线的客人杯子酌上酒。再换一下手给上把位的次席酌酒,再酌下把位的次席对角线的客人。然后是陪席的南槐瑾,再就是南槐瑾对角线的,再就是南槐瑾旁边的,最后是和南槐瑾面对面的那个客人。
南槐瑾看这情景,就是这个酌酒就把人看晕了,有眼花缭乱的感觉。这个圈圈完全是繁文缛节。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和讲究,南槐瑾一直没有搞明白,在后来和几个对雎县文化有研究的人探讨这个问题,也没有求证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再后来这样的婚宴,往往在宾馆的大餐厅进行,主人家要这样敬酒非要个半天不可。所以进餐形式随着一下改变,有很多繁文缛节被逐渐淡化了。时代的进步,席面越来越丰盛,这些不必要的礼数也越来越简化了。
就说知客先生,原先的知客先生帮助主人家办四六,首先要搞清楚主人家有哪些要特别安排的德高望重,辈分奇高,性情古怪的客人,自己要心中有数,不但要知其名,还要在过四六那天记其貌,千万不要搞岔了。
像今天,南槐瑾来的迟,没有见到升号边子,据说那也是一个让人很费踌躇的事,哪个先升,哪个后升,都有讲究的,乱了就会得罪客人的。比如姑舅姨,有的地方姑为大,有的地方舅为大。这你要先弄清楚。
一些年后,南槐瑾的交际能力被广泛认可后就担任了知客先生的兼职。南槐瑾发现了一个现象,在过四六时最容易生气被得罪的客人,往往是那些辈分高,社会地位低的人,他们很在乎座位的安排,敬烟倒茶的次序,稍微不小心他就可能生气了,轻者自己悄悄地走了,重者把自己的下辈同来的同去。搞得知客先生很是被动。
所以南槐瑾就牢记一条再细致的考虑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所以多说小话。一再强调自己才搞知客先生,礼数不到的地方多请包涵。人家就是有气怎么好意思和一个一再陪小心的新人发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