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青春校园>落菩提>105.一百零五 .

谁也不知道, 就连封北猎自己也数不清,他在那近十年里究竟重生了多少次。

他的手指曾被一根根斫下, 臂骨曾被一截截掰断,喉管曾被一次次割开, 全身上下的血液榨了又榨, 全身上下的皮肉剜了又剜……他不知被打毁搅碎了多少回,又重塑生长了多少回, 倘若不是一个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男子轰然闯入他的世界与心门, 只怕他究其一生都要在不尽的仇恨与痛苦中沉沦哀陷, 无法自拔。

九黎尚巫, 自古有一个传统,在人死之后,他的亲朋好友需得收敛他的骸骨,再根据逝者的心意将其埋葬在相应的地点,不拘天空海洋或是深林, 但是, 逝者的遗骨一点一丁都不能失落在未知的地方, 不然, 荒野间游荡的孤魂野鬼就要借此占据他在阴间的身份, 返回现世去欺骗他的亲人。

封北猎在回到九黎后, 听了这个风俗, 也只能发呆一样地将目光定格在某个点上, 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他的遗骨。

他的身躯在那十年里早就被无数次拆解得零零碎碎, 随那些炼血宗独有的丹药补食一起进了无数人的肚子。就像一个稀有而低贱的, 为人所豢养的家畜,他的骨殖,早就没有资格叫亲眷尽数收拢,更没有资格被人珍而重之地挂念着了。

然而,就是这枚眼球,令蚩尤于刹那间滔天大怒,瞳仁里烧出一片磅礴火海!

若封北猎真得再次落入彀中,又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魔门中人送来这枚枯死已久的眼球,又是为了威胁他,还是为了激怒他?

这一瞬间得怒不可遏,令他狂吼一声:“驾车!孤要去亲自见见帝鸿氏,看宵小要如何给孤一个交待!”

此刻封北猎还在草野与牛羊为伴,未能及时察觉到这里的异变。兵主蚩尤要驾车,那这车就不会是一般的鹿车马车,只见大地摇撼,泥土翻涌,从其下咆哮着挣出数头缰绳虬结,鞍络沉重的青铜巨兽,其凶猛狰狞,威武粗犷之像不可逼视,周身皆铸造流淌的奔雷火云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火彩煌然,身后则拉着一驾巨大的青铜战车,仿佛连带着大地的骨髓与筋脉,轰然冲出膏壤的束缚,降临于九黎的领土之上!

大巫们从屋舍植株的阴影中凝出身形,面色肃然,纷纷叫道:“王上!”

“看好封北猎,不许他踏出九黎一步。”蚩尤神情狞烈,手握出征的缰绳,“孤要去亲自会见帝鸿氏!”

待到封北猎感应到这边的动乱,抛下正在照料的牛羊匆匆赶来时,蚩尤的车驾已经伴随轰鸣雷声消逝在了天际,仅留下漫天硝烟般的残余火光。

“王上?!”他仓皇地睁大了眼睛,在看到战车背影的那一刹那,他竟然生出了浓厚的不妙预感,逼得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亦将一把嗓子挤得又尖又利,“他干什么去了?!”

大巫们沉沉盯着他,黑袍下的目光阴冷得无一丝温度,微风股股涤荡,把他们流水般郁郁的衣袍吹得蜿蜒流连,仿佛那其下掩的的不是人身,而是一条条立起身体,微微摇晃的巨蟒。

封北猎在这样的眼神中感到了刺骨的凉意,他定了定心神,又开口道:“王上他……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王上去面见帝鸿氏了。”少顷,才有一个巫者缓缓开口道。

封北猎却从他们的回答中直觉感到了敌意和不祥的隐喻。

他咽了咽喉咙,声音中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轻颤:“我要去找他。”

然而他话音刚落,团团十二数的大巫便齐齐垂下袖子,当中显出霹雳闪耀的电光。

封北猎不可置信地缩紧了眼瞳,另一个巫者已经厉声道:“王上临行有令,不许你踏出九黎一步!”

封北猎已经被心头的预感搅得情烦意乱,恨不得立即就到蚩尤身边,眼下看九黎十二巫还敢阻拦在他身前,登时将回到九黎来显露出的温文清弱尽化作了孤戾血煞的杀意,他面上浮起狰狞的青痕,眼瞳里亦燃起了两蓬绿幽灼烫的火光,他发狠吼道:“滚开!别拦我!”

“——孽子尔敢!”

两股巨力的撞击轰动大地!

电光如龙,风声万厉,蚩尤将兵主的武技与能力倾囊相授,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封北猎早就不是昔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封七了,加之天生神力,一时竟然能与九黎十二巫打得不相上下,难解难分。大巫鬼火般的异色眼瞳中蓦然闪过忌惮的光芒,封北猎大喊道:“我现在能感觉到他有危险,你们究竟明不明白!”

为首大巫沉声道:“就算王上有危险,他身边还带着族中三百铁卫,区区一个稚子,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封北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紧牙关,长啸一声,就要强行破出十二巫的封锁,然而情急之下,他的动作终究还是出现了破绽,被其中一巫扬臂打落尘埃,三巫齐出锁链,四巫召出咒术环绕的牢笼,剩下四巫拍掌于他周身大穴,将他如断线纸鸢般一下击飞,重重砸进那半透明的囚牢。

封北猎的脊背隆然撞在那恍若无物,却比钢铁青铜还要坚硬的笼壁上,登时“哇”地一声泼出一口血来,复又素面朝下,颓然摔落到牢笼中央,身躯上扭动着哗然作响的锁链,牢牢将他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放我……放我出去!”封北猎再次咳出一嘴的血沫,断断续续地大喊着,“我要去找蚩尤!”

十二巫凌空而立,望着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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