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羽兰桑反问道,顶着菩提木的容颜,就连不甘的质疑似乎都可以变得温和柔韧起来,“在此之前,我们从未与月神打过交道,他和日神也从未插手过下界的战争,你这般冒然,不免太过招惹是非。”
“更何况,他本身亦是月宫魁首,只怕你我二人加起来也难敌其手,若他半途发觉,你我又待如何?”
封北猎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一种势在必得的光芒,他凝视着不知名的虚空,犹如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我说了,他一定会来的。”他缓缓重复,“因为我已经知晓了他的结局——或者说,是他和日神的结局。既然要闹,为什么不闹得大一点呢?他是最好的人选,毋需再犹豫了。”
羽兰桑定定看着他,道:“还有一点。”
“什么?”
“应龙宫的印玺,可不是那么好伪造的,就连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唯有尽力一试。”
封北猎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之意:“尽人事,听天命吧。”
良久,羽兰桑终于将手中的笔高高抛起,在信笺上落下了第一道刺目的墨痕。
天边忽起一阵波澜。
风乍起,云乍还,苍穹浓云如滚,乌风四啸,顷刻间便将盛日的阳光挡在了层层阻霭之后,恰似一个黑云压城,长夜将至的景象,沉沉笼在坤舆上方。
风雨欲来。
广寒三十三天,此刻,望舒已经驾着月车逡巡于九天之上,月宫中清寂无比,花落无声。
一名衣袂翻飞的仙娥从漫天繁盛的金桂中翩翩而来,手中平举着一封书信,降落至一群女侍之间。
“云笺这丫头,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一名仙娥眼尖,率先看到云笺纤细飘渺的身影,“莫不是又向女官偷了懒,跑回来纳凉来了?”
望舒虽为月宫之主,可性子温柔矜善,与羲和雍容威严的风格尤为不同,因此月宫中的侍女们也格外亲厚,不若其他仙宫那般等级森严。
云笺闻言,不由蹙起淡如扫烟的蛾眉,轻啐了那女娥一口,眉心一粒秀气的红痣也像生气一般闪着微光,“谁偷懒了,是有人给大人送信,女官姐姐叫我送回来而已,谁又与你们一样了?”
被她这样对待的宫娥也不生气,反而伸出玉葱样的手指头,指着云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瞧瞧这丫头,平时偷懒得还少,今儿被我一说,反倒正儿八经地拿起乔来了,谁和我们一样,那天谁在树下睡得被花盖一身,谁就和我们一样!”
云笺气急:“你!”
又见其他宫娥也纷纷掩口而笑,喁喁打趣,她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不由恨恨地一跺脚,就要跑到殿里去。
“哎!”另一个急忙叫住她,“傻丫头,回来!你还没说是哪送来的信呢,怎么能就这样直接送到大人那里!”
云笺不情不愿地转身,抬手看了一眼,瓮声道:“应龙宫!”
闻言,一仙娥疑惑道:“应龙宫?怎么会是应龙宫,那位龙神素日不与其他神祗来往的,今日为何冒然来信?”
“我还没说完呢!”云笺瞪着一双潋滟妙目,“是应龙宫那位……小殿下。”
她说得含糊,可在场的仙娥在愣过一刹后,皆纷纷反应过来,惊讶不已地相互对视。
“那位小殿下……”一人难掩诧异道,“不是应龙神的红线情缘吗?传言应龙神将他看得忒紧,半步都不肯放松的,他为何会给大人写信?”
另一人紧接着道:“可别了!应龙神那个冷情傲慢的性子,整个洪荒谁人不知,你倒把他说得情圣一般模样,也不知是听谁传的。”
先前那仙娥顿时不服气道:“我听谁传的?我听羲和大人亲口与大人说的!婆娑盛宴上,应龙神可是唱了一曲《绸缪》给那位小殿下当众示爱,依我看,龙神冷心傲慢也罢,总归他只对一个人深情,比其他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好了,别争了。”一女子忧虑道,“既然是应龙宫来信,我们也不好多嘴,云笺,你将信交予我,待我验过印玺后,就将它放进大人的书房罢。”
云笺依言上前,将手中的信递予说话的女子,女子摸了摸光润封皮,扬眉道:“咦,怎得没有印玺加盖?”
“是不是印在里面了?”一人道,“那位殿下初来乍到,怕是不太了解九天书信往来的规矩罢。”
女子踌躇了一下,到底不敢私拆寄给望舒的信件,不禁犹豫道:“这可如何是好?”
望舒素日宽和,即便有宫娥犯了错处,也不会施以什么严苛的刑罚,因此,一位宫娥轻声道:“不如就打开看一眼,想必望舒大人也不会多加责怪。”
女子进退两难,既不好玩忽职守,将一封未经验明的书信放进望舒的书房,也不敢擅自退回这封据说是来自应龙宫的信,最后索性咬牙道:“算罢,就看一眼,大人就算责怪,我也无话可说了!”
谁知她刚一上手拆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股妖风打着她的耳畔擦过,她一个不稳,那墨迹斑斑的帛页便呼啦一下翻进了桥下的溪水里,逐渐洇开了一片。
“天要亡我!”那女子叫苦不迭,众人亦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广寒三十三天的水乃极寒弱水,自然与凡水不同,待她们七手八脚地跳下小溪,将书信捞出来之后,旁的都还好说,依然能看清字迹,唯有印玺处被墨痕浸得模糊不清,就算吹干,只怕也难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