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卿吃了一惊,然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仅在最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消失在了朦胧雾气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化成巨狼从崖边跳下,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下跃至地面。
断崖下的地面并不平坦,钦山盛产水晶,这下面就生着一片在星子下微微闪光的晶簇,满地滚落的都是还未经过打磨的半透明晶体,光是郎卿能看见的地方,就有不少拔地而起的水晶柱。
纹华虚弱的呻|吟声自前方传来。
他摔下来的地点十分不凑巧,正好在一处茂密的水晶丛中,高大尖锐的柱体直指天空,犹如一个天然的狩猎陷阱,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堆雪白的骨头,想必都是平日不慎跌落在这里的倒霉动物。
现在的倒霉动物,轮到了纹华。
他的肚腹破裂,整个人被牢牢钉在血迹斑驳的尖柱上,顶端挂着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剖出来的淋漓内脏,泥泞血肉蹭得到处都是——饶是不死国民拥有何等得天独厚的体质,在这里,他的结局也注定只能有一个,就是慢慢等死,在痛苦中慢慢等死。
他的目光涣散,鲜血不住从七窍中冒出来,但他的右手还在竭力颤抖,仿佛要在半空中徒劳地抓取什么东西。
郎卿微微一笑,露出唇间森白的犬齿:“怎么了,三王子殿下,您是还有遗言要交代吗?”
纹华口中嗬嗬作响,可就是吐不出一个完好的字,郎卿皱起眉头,费力地听着:“批……必……什么?”
他看了半天,才从纹华的口型上分辨出来他想说什么。
“算了,”他无趣地拔出弯刀,“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下辈子再想着和谁比翼双飞吧……不过造了这么多孽,你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流云遮蔽星光,刀气恰似曲折的蛇,自弥漫的雾气中一闪而过。
不死国国都,供奉于大殿上的第四枚玉珏哗然破裂,在半空中四散成一堆飘扬的晶尘。
纹圭冲进殿门,慌张无措地抓着随风四散的粉末,仿佛这样就能挽回儿子的性命:“纹华,吾儿啊!你要去哪儿啊——!”
在营帐中和别国将领商议行军事宜的纹川亦蓦地停下了动作,在那一刻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不知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大殿下?”
纹川勉强一笑:“不……就是有点心悸,不碍事。”
封北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