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它站好吧,”封北猎轻声道,“祭祀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神人们互看一眼,依言绕着那个巨大下陷的洞口站了一圈,这与其说是洞口,不如说那是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平滑的天坑,上千神人一个挨着一个,居然才堪堪将它围拢。
羽兰桑对着封北猎一点头,他凌空而立,双手高举上天空,在呼啸的风中高声吟唱古老粗犷的歌谣,他的声音很大,可发出的音节却又是模糊不清,难以辨明的含混。声中发出一阵刺目的血光,所有神人脚下的地面都在轻微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鼓动,很快就会破土而出一般。蓦地,纹娥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自己身后,在那里,赤色土壤中骤然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掌,它缓缓扒住地面,五根尖锐的指骨深深嵌入泥土,好似要凭借这一下将整个埋葬了千年的身体全部带起。
不光是她身后,所有神人的身后都出现了一具具爬出地面的白骨骷髅!
“不要惊慌,”羽兰桑柔声道,“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这些骷髅纵然在地下长眠已久,但头上居然还带着破旧不堪的兽骨羽冠,那羽毛泛着腐朽的暗色,零零碎碎地凋落在他们的肋骨前,仅凭数根金丝顽强地吊着,身上所穿的衣物也破碎得像是随风飘逝的灰烬,只能依稀看出是黑色。
骷髅们从站定后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地,空洞的眼眶中熊熊跳跃鲜红的磷火,居然也能让人看出端穆的庄重与古拙来。
封北猎语调一转,先前低下来的声音又重转高昂,他一边歌咏,一边伸手打着节拍。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拍子也打得犹如狂风骤雨,到了最后,那几乎不像是歌曲的调子,更像是疯癫诗人的呓语,他口中吐出的每个未知莫名的词汇都好似一个踩着一个迸出的惊雷,在苍穹中疯狂炸响,连绵如崩断的霹雳。他声嘶力竭,手舞足蹈,那歌声也如哭如笑,似神似魔,恍若咆哮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在颠倒错乱,不死不休!
所有神人都在这样的歌声中迷失了神志,在最后一个禁忌的音节爆发之际,祭祀的骷髅从喉骨间徐徐呼出一口气,婉转的风声在它们的骨骼间震啸颤响,那绝不是偶然,而是一种有节奏的呐喊,好像洪流般汇聚在一处,对幽冥黄泉的入口发出千年以前的呼唤!
“就是现在!”羽兰桑长啸一声,“可以准备祭品了!”
封北猎面色苍白,额上全都是力竭的细密汗珠,但他还是猝然伸手,将一个讙头国的神人使狂风一下提起,拎至深渊中央,羽兰桑紧接着凝出冰刃,飙射着捅进他的脖颈,神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徒劳地惨叫挣扎,霎时鲜血狂喷!
那血液喷流进黑暗的入口,犹如石沉大海,称锤落井,引不起半点变化,但底下的神人听见这断断续续的哀嚎,皆从迷乱中清醒了过来。他们一下望见眼前这一幕,纷纷骇得大叫,瞬间反应过来封北猎和羽兰桑的真实意图,转身就想逃跑,可那些铭文早就在外侧形成了一重重无形高墙,把他们尽数堵在最里面,正惊慌无措之际,封北猎和羽兰桑却紧盯着黄泉入口,连眼珠子都不肯错一下。
良久,那深渊终于传出一声巨大的震声,仿若有一颗沉睡已久巨人之心,从黑暗的永夜中醒来,迟缓地发出第一声搏动!
“有用!”羽兰桑欣喜若狂,“这是有用的!王上,王上他还没走!他没走!”
封北猎毫不迟疑地放干了那名神人的血,随后就像甩垃圾一样将他随手一扔,他强压下心中的喜悦,缓缓转过身体,打量着地面上一群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神人。
“——接下来,”他咧开嘴一笑,“该轮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