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寂静了一刻, 不一会,就有一个侍女从旁边转出来, 将一枚淬金的玉牌小心搭在整齐圆润的香果上,对苏雪禅低声道:“随我来。”
苏雪禅不想自己连弇兹一面都未见到, 无法, 也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那侍女身后。他们又向上两层,那侍女将他引至一处布置奢华靡丽的宽阔室内, 命他将香果放在玉案上后就躬身退去了, 徒留苏雪禅一人待在这里。
“谁让你过来的?”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遽然响起, 他回头一望, 只见一身青袍的不廷胡余站在珠帘后,鬓边青蛇轻轻嘶叫,他急忙躬身,还不等他说话,不廷胡余就已经伸手按住了那枚玉牌。
黄金璀璨, 白玉温润, 海神湛青色的尖甲“咔哒”一声轻击在上面, 莫名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弇兹?”
苏雪禅还低着头, 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的, 但……”
他刚想说“但我其实是有事找您”, 不廷胡余已是眸光冷凝, 狠狠一掌劈向面前“侍女”的天顶, 然而还未等掌风挨近, 苏雪禅身上就骤然现出一圈柔和白光,猛地将这一下弹回,一声**相撞的脆响,不廷胡余躲避不及,被反弹回来的一拳捣得自己鼻血长流,狼狈地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不廷胡余:“……”
苏雪禅听见动静,疑惑地抬头一看,就见面前的不廷胡余不可置信地捂着鼻子,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指缝直往下流,耳边两条小蛇惊慌地咝咝乱叫。
苏雪禅:“?”
“陛下?”他疑惑地直起身体,“您这是……”
不廷胡余一甩手,冷着脸道:“不对……你绝不是一般修道者,刚才那一下,我在你身上既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也察觉不出法器的气息……你究竟是谁?现出你的真身来!”
苏雪禅叹了口气,抬手卸去了周身的伪装。
不廷胡余的瞳孔骤然紧缩。
在他的视线里,面前的人是没有脸的,他的灵体是令人惊骇的纯白,面庞则淹没在一片朦胧雾气中,叫人难以一观他的真容。那绝不是什么手段法宝能造成的效果,而是一种更高级的、更奥秘的东西,牢牢隔阂在他与世界之间,就连神明也无权窥伺!
“身具救世功德之人……”他低声道,“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苏雪禅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地朝他挂着两条血迹的鼻子上瞄去,他轻声道:“我是——”
——娲皇的声音在此时穿越时空,神谕般降临在他的耳畔。
“白狐之子,你想探知过往,想看到真相,我能满足你在这方面的所有要求,但身处其中,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你不可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能透露任何一丝关于后世的消息,否则,这份泄露天机的罪名,就要尽数加诸于那条孽龙身上了!”
他浑身一颤,而对面无知无觉的不廷胡余还在犹疑地看着他。
“我是……来找黎渊的。”他道,“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黎渊。”不廷胡余皱起眉头,“你是为找应帝而来?”
“是的。”
“他数月前去往北海之极捕杀作乱妖龙,今日这场宴会,就是为迎他凯旋而设的,”不廷胡余漫不经心道,“你既然为寻他而来,那我便在上座为你预留一个位置……”
苏雪禅忙不迭地推拒:“不不不不,不用了。他现在还不认得我呢……您能找一个位置,让我看他一眼吗?看一眼就好了。”
他是很想和千年前的黎渊说说话的,但娲皇那一番话,又令他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不廷胡余看了他许久,这时,百层龙宫顶上的水晶钟磬锵然震响,声如珠玉,水波般层层迭荡在流云霞光间,海神沉声道:“你虽然身负救世功德,但却无形无体,天底下倾慕应帝的妖仙何其之多,你要想追求他,起码要有一具属于自己的身体吧。”
苏雪禅顿时失落,心道我是倾慕他啊,可他也倾慕我嘞,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而已,他道:“那就是说,不行吗?”
他流落在完全陌生的时空,没有家人和朋友,第一件事只能想到来找黎渊,倒还没有考虑过不廷胡余说的找身体的事,不廷胡余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但你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天机决断的安排,这样,你继续伪装成那个侍女的样子,随我来罢。”
他依言化出伪装,不廷胡余领着他出了房门,他们所过之处,侍婢仆从皆跪倒在地,不敢多看一眼。
好大的排场,他忍不住在心中忖度。
出了重重回廊,一名美艳龙女盛装华服,冲不廷胡余款款而来:“陛下——”
余音未落,目光已是诧异地在苏雪禅身上转悠了一圈。
不廷胡余皱眉:“说。”
龙女急忙道:“陛下,号角已经吹过三遍了,其余三位陛下也皆已入宴,就等您了。”
不廷胡余淡淡应了一声,再度踏出曲折回廊时,身后已经跟了数百众身着彩衣霞缎的姣丽蚌女,一列手持幡幢,一列手捧如意,金碧交织的羽扇在其后璀璨生光,苏雪禅假扮的侍女仅穿着一身白衣,处在这一团花堆锦簇中,实在分外显眼。
“看见了吗,”不廷胡余的余光瞥见苏雪禅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逗弄之意,“那些盛装打扮的龙女?”
苏雪禅不解地转头望他,就在这时,他们到了一处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