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恍如南柯一梦后空落落的陌生感，一旦滋生便难以抹去，更让青峰大辉心烦意乱。啧了一声，他索性也不再乱逛了，熟门熟路地上楼，正准备像以往那样把通往天台的门撬开——这是他前段时间翘训练发呆寻到的好地方——手刚搭在门锁上，还没用力，却已经吱呀一声，下午还残存着暖意的光趁机而入，晃了人的眼。
门是开的。
是谁？
本来就烦躁不堪，自己瞄好的地方又给人占了，青峰大辉伸手把额前垂落下的碎发往脑后顺，咬着牙瞪着眼，就要去看看是哪个不识趣的王八蛋，最好说话再臭一点，让他上手打一架发泄发泄——
“怎么，这么一副尾巴被人踩了的样子，想打架？”
熟悉的声音顺着天台微凉的风一同传来，像是当头一盆温度适宜的水，把快要熊熊燃起的干柴浇了个透心凉。青峰大辉自己都没察觉，那些繁琐复杂的思绪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被安抚平息。
脑子里的杂乱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他拧眉三两步蹿过去，嘴上半是埋怨：“静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翘训练也不叫上我！这好地方可是我找到的……对了，你和哲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让他跟你谈谈，他还说——”
黑子静也本来是平躺在地面上的，此刻听了这句话，便侧过身子睨过去，慢吞吞得说不上是疲倦还是麻木：“我哥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哇靠他最近吃错什么饲料？！不阴不阳的，说的什么鬼话！”青峰大辉义愤填膺地撸起袖子，看上去蠢蠢欲动，“静你说吧！一句话，老子为兄弟两肋插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然后为大胸爱酱插兄弟两刀？行啦行啦，最近小电影看多了？爱演。”翻了个白眼，黑子静也懒懒地蜷回去，缩在自己的外套底下，只露出小半张脸。
她半合着眼睛，脸色是运动员中少见的雪白，此刻眼睫低垂，乖乖巧巧的，看上去就像桃井五月小时候最爱抱在怀里的毛绒娃娃。青峰大辉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是“黑子静也”，而是别的……嗯，黑子家的妹妹什么的？
好在错觉总不长久，下一句，可疑人物就验明了正身。
“还敢打我哥？反了你了，黑皮君。”似乎是嫌地板太硬硌人，她将脑袋枕上手臂，理直气壮地威胁恐吓，“你动我哥一根手指头，我就联合小五月和大个子君他们欺负你，让你一个月没球打！”
果然什么温顺乖巧都是不存在的，只能靠脑补偶尔维持一下自尊心那样。没想到拉偏架还能被偏爱的一方嫌弃，惨遭好心当做驴肝肺的青峰大辉呲牙咧嘴地跟着躺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又抓起刚才被刻意带过的话题：“……你和哲，怎么回事啊？说说嘛，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隔夜仇的。”
“你确定要和我谈这个？”意料之外，黑子静也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青峰大辉毫不犹豫：“你俩大老爷们，闹个别扭怎么跟小姑娘吵架搞绝交似的，看得膈应死了。咱得快点搞定啊，别让一军那群小崽子看笑话。”
黑子静也立马就笑了。她终于从蚕茧一样的状态起身，盘腿坐起来，居高临下俯视青峰大辉，神情之中透着古怪。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道：“这个天台，你怎么找到的。”
“不就是——”话到嘴边，青峰大辉猛地觉得不对劲，支吾两声改了口，最后的答复也不算说谎，“就是无聊的时候瞎逛，就找到了呗。”
“是挺无聊的。”黑子静也点头，似乎颇为赞同，似笑非笑地开口，“一军里其他人和你训练跟玩一样，教练又不许你和黄濑他们真的倾尽全力一拼，明明都会高等函数了，还要耐着性子陪别人做一加一等于几……出去比赛也全部毫无挑战，对方不是放弃就是无力抵抗。仔细想想，难怪会觉得无聊。”她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天台四周：”不过这地方的确挺不错。安静又没人打扰，用来逃训练发呆，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青峰大辉的表情渐渐变为惊疑和忐忑：“静你——”
“我怎么知道的？黑皮君，你……们未免太小瞧我了。偌大一个帝光，总有想和我分享小道消息和八卦的朋友。我人缘还没差到那种地步。”黑子静也按住青峰大辉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只是直直看着那双深青色的眼睛，那双从幼圆逐渐狭长的眼睛。她又笑了笑，像是在解释：“骁骑的那一场，我在观众席。变成了你的数字游戏啊，得分王君？”
分明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些许调侃，可青峰大辉总觉得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带着叫人不安的气息。他下意识就想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不想认真！是那些人——那些人太弱了，根本提不起劲。再说了，就算认真又怎么样？！”
太多次了。
……已经，太多次了。
他见证对手的眼神从对胜利的执着，到恐惧，再到绝望麻木，甚至是最后任由他进攻，彻底放弃反抗，站在球场上像是会行走的、连障碍都算不上的空壳。比起察觉到自己突兀的强大时还要冰冷，在彷徨犹豫的那段时间，熄灭了他心头最后一点不愿冷却的温度。
没有人喜欢做无用功。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那放弃思考，顺从地继续往下走，才是最轻松的唯一途径。
这些黑子静也都晓得，也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