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情处,张文翰驾着汽车绕道前往了极司菲尔路,这是他回上海后第一次前往极司菲尔路,只见他摇下车窗,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支撑着脑袋,脑海里呈现出来的是中午在津采轩时见到的那个人影,耳朵边回荡着他低沉的说话,是那样的亲切。想到此间,张文翰深吸了一口,猛地踩下油门。
黑夜里,树木好像些狰狞的巨人站在街道两旁,错叠成一堆堆密集的黑影,树叶的隙好像千百双的小眼睛,神秘地,仿佛是在窥视着周围偶尔来往的人。
车子停在转角处,张文翰望着对面熟悉的店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的商号又挂上‘隆铭书局’的匾额,这让他的心里头变的有些激动,张文翰敢肯定中午在津采轩里见到的人影是老陆。
那一瞬间,张文翰恨不得立刻下车推开书局的木门,走进去……可是,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情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克制着心中那份激动之情。
沉寂了一会后,张文翰钻出车子,朝着‘隆铭书局’的方向跨出了一步,两步,三步……渐渐地,张文翰的脚步变的有些快了,可当他站在书局门口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双腿仿佛有些不停使唤,伫立在了原地。
伙计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放下鸡毛掸子,跑到门边,探出头,问道:“先生,您是来买书的吗?”
“哦,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张文翰的思绪被小伙计的问话拉了回来,尴尬的冲小伙计微微一笑,他又朝屋子里张望了眼,向小伙计打听了道:“这位小哥,我向你打听个事,你们老板是不是姓陆啊?”
小伙计用手挠挠了头,脸上露出了憨实的笑容,对张文翰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姓曹,不是姓陆!”
“六儿,你站在门口跟谁在说话,还不快进来干活。”突然,那种让张文翰赶到亲切的声音从书局里头传来,这让原本失落的张文翰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撇开小伙计走进了书局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里,两人面对面站在书局的柜台前,四目相对之时,张文翰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先生,请问您是想买书还是想买唱片?人,便假装招呼客人似的冲张文翰微微一笑,指了指书架上的书,又点了点放在柜台里摆放的唱片,客气的问道。
“我……”张文翰看了眼柜台里的黑胶唱片,用有些干哑的嗓音说道:“曹老板,我想找一张唱片,不知您这儿有《彩云追月》吗?”而他的右手垂放在大腿的旁边,手指打出了一串摩斯密码:老陆,最近好吗,你怎么又回上海了?
老陆从柜台里找出了《彩云追月》的唱片,递给了张文翰,客气的说道:“先生,您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所需要的?”老陆用同样的手法,打出了一阵摩斯密码:上级派我回上海协助你查找那批德国货。接着又用手指打出了一串摩斯密码:里屋有留声机。
张文翰会意的接过他手中的唱片,故意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对老陆说:“曹老板,不知你这儿有没有留声机,我想试听一下。”
“留声机在里屋,要不先生您跟我到里头听。”
“这……也好!”
“先生,您这边请。”老陆扭过头,对六儿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六儿,照看好店,我陪这位先生在里屋试听唱片,有事,你叫我!”
“诶,老板,我晓得了!”六儿拿着鸡毛掸子走到柜台里,看了看在店里的几个顾客,又朝外头看了看。
“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来的!”老陆来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
张文翰默不作声的拆开唱片的外包装,拿起留声机的指针,把唱片放了进去,又转动着发条,把指针放了回去,随着指针与唱片的碰撞传出了《彩云追月》优美的旋律,突然,张文翰开口说道:“老陆,不对,现在该改口叫曹老板了。”
“在你这我永远是老陆,可是出了这间屋子我就是书局的曹老板!”老陆把茶杯递到了他,笑着说。
张文翰上下打量着老陆,犹豫的问道:“老陆,中午在津采轩里,你是故意站在我吃饭的雅间门口说话,为的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是的,上级这次派我回上海主要的任务就是协助你找到那批德国货,并把它安全的运出上海。其实,我一个星期前就回了上海,又盘下了这家店,我特意没改书局原来的名字,为的就是你有一天在经过极司菲尔路的时候能看到,可是我等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你的踪影。再加之你向上级汇报了那批货物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启用过电台,所以,百般无奈下,我得到军情处守株待兔。”
“后来,你就跟到了津采轩?故意站在雅间附近,向伙计打听事情。”
老陆点了点头,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急切的问道:“那批德国货你们军情处查到下落了吗?”
“任时初那只老狐狸没让军情处的人查这件事,他来上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委托警察局调查此事,不过,我从警察局副局长朱厚祺那儿拿到了他们的调查资料。”张文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从里头拿出了几张纸和几张货仓的照片,依次排开放在了圆桌上,继而说:“这些是货仓存货单,我看过有几笔记录的时候不清不楚,还有几笔连发货的地址都没有。”
“文翰,你是怀疑那批德国货在这些货物里头?”老陆拿起了一张照片,仔细的看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