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鸣琴瞳孔收缩,惊得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抬起手又放下,瑟瑟道:“你、你……”
霍明玦手执佩剑自如地微微一笑,神色却仿佛持着将军虎符威风掣掣。
代子丰嘴角慢慢扬起:“大葬!我族中子弟落叶归根,必须大葬!诸位!今日扰了诸位了!我代家择日会再排婚宴,做流水宴席!八百八十八道大菜!还请诸位再来赏光!琴儿啊!”
代鸣琴怔怔应声。
代子丰镇静道:“你在这里招待客人,我与你妹妹一叙。”
说着,拄杖转身。
面庞没入阴暗的一瞬间,微笑便迅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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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代子丰一路走进内厅,端肃傲然而立,看向霍明玦。
霍明玦无辜问道:“说什么呢?”
代子丰哼了一声,敲敲拐杖:“你说呢?你到底要怎样?”
霍明玦才恍然:“老爷子,过虑了。某扶棺归乡葬父,没有条件可开。”
“这事儿吧,不过是,没人报丧,某便亲自上门报丧,无人安葬,某便求老爷子安葬罢了。”
“求代某人安葬?”
代子丰冷嗤了一声:“那你父亲得是我代家的子弟才行。”
霍明玦道:“代老爷子……”
代子丰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可代四小子如是你的父亲,你就该是我的孙女,你可有一点孙女的样子没有?”
“自打你进来,你就一口一个某的称呼着自己,一口一个老爷子地唤我。你,凭什么说是老夫的孙女!”
代子丰看起来气势颇足,其实一直在暗暗窥探着霍明玦的神情。
陈留那件事,这丫头到底知道多少?
她掌握的信息,究竟有没有多到足够她一如刚才地硬气?
谁告诉她的?
她说出去没有?
霍明玦眨眨眼,面对这样的指责,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说起来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她孙子辈的,她没有自称本帅或是老夫,自认已是分外谦虚低调了。
只是她忘了算起来她也不过活了三十二岁,还不如代子丰老呢。
霍明玦挠挠头,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挑了一个小马扎坐下了:“不是便不是吧。只是代老爷子如不想认了我,还请明天上祠堂改了我的姓啊。”
代子丰还没来得及回复,霍明玦又悠悠道:“还有代季鲲,还请老爷子该葬就好生葬下,年年呢,这扫墓祭拜,也不能怠慢,不然,可是教我辜负了别人。”
代子丰气得打颤,真想立即把霍明玦赶出去,然而此时没有探清霍明玦的虚实,又不敢轻举妄动。
霍明玦仿佛没察觉到代子丰的神色变幻,手向旁边伸去,在半空中探了探,疑惑蹙眉:“咦,怎么茶也不上一盏?”
代子丰冷静了一下,神色含冰地注视着霍明玦。
霍明玦收回手,继续言笑宴宴道:“方才老爷子也说了要大葬了,做生意的一诺千金,我放心……”
代子丰不肯在气势上落了下乘,终于也坐了下来,冷嗤:“你说让我葬我就葬?如今宾客都走了,谁又知道那棺材究竟是四小子,还是哪里来的野种?”
霍明玦掀了掀眼皮:“代老爷子这是要长谈了?那就上盏茶,谈谈父亲丧葬的费用?可不能比陈留的四百石粮草少啊。毕竟我在外面的朋友,还等着我回去呢。”
四百石……
四百石。
四百石!
代子丰攥紧了手中拐杖。
这件事,这丫头知道得未免过于详细了。
这样大的把柄,究竟是哪家人查出来塞在她手上的?
良久后艰难开口:“你……知道什么?”
霍明玦朗朗笑道:“祖父莫慌,此事,天知地知我知罢了。”
“祖父,这坏了官家的粮食,地方官五百石不报才是死罪。四百多石,有什么怕的呢?”
“我给祖父支个招,跟地方官联个姻,大家结个秦晋之好,慢慢填补,不就完事了吗?要知道,哪怕是地方官,也是缺钱的很哪。”
代子丰无言。
霍明玦说的正是代家。
大楚经济愈见发达,有的地方专营一种作物以供各地买卖,因此钱比粮多。地方征收粮草,有时也未必是按粮,而往往是收钱,这样无论是于官还是于民,都便利许多。
只是这是开风气之先的事情,上交朝廷时,要交的还是粮米。
这就需要一些商家收了钱,再从别的地方运送粮草过去,代家富甲一方,自然少不了这种生意。
可惜的是,代家这次在运往陈留的过程中,整整丢了四百石的粮草。
这也是为什么代家急于与陈留大族俞家联姻,连悄悄葬了代季鲲都不肯,只修书一封,就地安葬,然后仿佛没发生过一样举行婚礼。
避祸才是合族大事啊!
代子丰本想试探一下,却被直接抖了出来,便也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了,苍老地叹口气:“鱼家人查出来指使你来的?”
霍明玦却道:“阿公,我不傻,代家无论如何对我不住,我也是在代家三族之内的,出了事,我也跑不掉。”
想了想,终于仿佛心有不忍:“我猜出来的。”
代子丰冷嗤:“不说就不说吧,你何必用这样子的话来糊弄老夫。”
霍明玦眨眨眼,鸦青的长睫毛一扇,眼波狡黠流转:“这就是祖父不小心了。”
“地方征粮用钱而不用粮,这本就是一百年前景泰年间就在塞北以南地区有的事情,是当年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