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楚内容时,陆时靖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怀音写的是“可以告诉我秦业伟在哪儿吗”。
她抬头,与他的毫无血色的眼眸对视,他劈头盖脸的责问:“秦业伟是你什么人?你是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吗?为什么你落到人贩子集团的手里,他却安然无恙?”
怀音不说话了,隐忍中夹杂着茫然与煎熬。
她不信。
忽地,怀音的瞳孔尖锐又固执,在陆时靖看来,仿佛就是在说不相信。
说不清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的她。
“你不是秦思枚对吗?你是什么人?”
“你什么时候混入陆家的?半年前,她出车祸之后?你们有什么阴谋,为了钱?”
“你和秦思枚是不是交替着出现,哪几次是你,哪几次是她?”
接下来无论陆时靖问什么,她都不再写字,不再作声,这种不配合的态度,让陆时靖很是棘手,他瞬间掐住了她明显尖锐了的下巴,发力收紧,她的脸色跟着变得很难看,血白血白的,嗓子间溢出痛苦的轻吟声。
事实上,怀音是太乱了,陆时靖又太睿智太犀利了,几乎都要猜中事实的全部了。
摇头与茫然等几种复杂的表情在怀音脸上叠加交换,共存。
陆时靖表情阴冷无比:“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记住,我不是威胁你,我可以让你们一个个的全部在监狱里渡过后半辈子!”
怀音既害怕陆时靖真的会那么做,但又不敢把真相告诉对方,在没有联系上姐姐之前,她一定要稳住自己。
陆时靖肃着脸把她拉了出门,动作粗鲁,脚步起飞了似的,怀音跌跌绊绊,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了似的。
走到楼下的时候,陈琪喊了一声陆先生怀姐,这两人似没听到似的,飞快的从她身边掠过,气氛很是紧张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脚步迟疑着要不要跟过去。怀姐刚刚才出院,体力饮食什么的都没恢复,这陆先生气呼呼的样子,两人不会出点什么事吧?
陆时靖订的酒店离海边有点路,他自己开车带着怀音来到一片游客稀少的私人海滩上,下车后,又是莽撞蛮横的拽拉,她重重的跌在了带着细碎石子的沙滩上,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风景异常美妙,却无人欣赏,与陆时靖的心情截然相反,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海风吹起陆时靖的碎发,顺毛的刘海肆无忌惮的刮,他的五官无比清晰深刻,陆时靖沉声,一字一顿:“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可以选择点头,或者是摇头。”
这是怀音这辈子最压抑的哭泣,像个孩子一样,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嘤嘤,却不敢再移动了。
“冥顽不灵!”
陆时靖扔下几个字,转身,扬长而去。
怀音陷在沙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陆时靖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成一个圆点。
除了哭,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陆时靖生气是应该的,像他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自视甚高的人,尤其讨厌被欺骗,任何人知道替身这种事情,反应过激是一定的。
他把自己丢弃在这里,确实是她活该。
……
陆时靖前脚进了酒店大门,陈琪迎了上来,左右张望后,奇怪:“陆先生,怀姐呢?”
“什么怀姐?”陆时靖的眸子略微沉了沉。
陈琪很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如实告诉陆时靖,岂料他只是露出一种极淡的讽刺,不以为然。
骗子编造几个假名字再正常不过。
从来没听过姓怀的。
“陆先生,怀姐她情况特殊,您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我怕她……”陈琪吱吱唔唔。
陆时靖态度直接降到冰点:“你到底是谁雇佣来的向导?做好你的本分!”
说完,一阵凉气卷过陈琪鼻尖,霎时噤若寒蝉。
“对不起,陆先生。”
陈琪低头,再抬头,陆时靖已经走了。
呼……陈琪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怎么觉得陆先生和怀姐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呢,跟拍nuè_liàn泰剧似的。
……
怀音一呆就是一时。
没遇到什么危险,坐的太久,下半身酸麻,被一个沙滩保安搀扶起来之后,对方以为她是哑巴,好心的把她搀扶到附近的一个民宿屋檐下,对方能说几句z文,告诉她,马上要下大雨了,让她赶紧回去或者帮她报警。她执意不肯离开,人家也拿她没办法。
果然没多久,闪电雷鸣,黑压压的雨从海的尽头拉进,哗哗哗快得一点防备都没有,绵长的沙滩上,游客跑的精光。
这个国家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说天晴就天晴,和某人的心情一样。
怀音现在没法回忆起陆时靖与她发生过的甜蜜的过往,好像只有苦涩与眼前的狂风暴雨。
她坦诚与否,与她无处安放的感情又有何益处呢?
雨下得越来越大,好像夜幕撕开了一片,水全部灌了进来。
陆时靖撑着伞找到她的时候,看见她单薄的裙子湿漉漉的,蜷着双膝坐在台阶上,一颗黝黑的脑袋埋在双膝中,长发滴答滴答的落着雨水,的削瘦的一团。
手机的电筒光线很足,感觉到头顶的冲击力没那么大了,她费力的支起脑袋,狼狈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整齐的几颗牙齿异常的皎洁明亮。
很熟悉,与记忆中的某种感觉重叠了。
这笑容没持续几秒,她向一侧轻飘飘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