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弄混’,让裴枭然有再多的解释也没了用武之地。
毕竟衣服上可没写着是被谁给做出来的,无凭无据,说多了反而成了顶撞长辈了。
而这‘君前失仪’的过错,自然而然的,也全都落在了分不清哪件衣裳是谁送来的裴枭然与裴润之、裴雨轩身上。
裴枭然挑起一边的眉毛瞄了眼裴醒山,心说厉害啊,怪不得她那两个据说十分优秀的嫡子大伯全部战死沙场,而裴醒山却能在西疆那样酷烈的环境里活下来,还在国公爷的位子上安稳的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就凭这份急智与甩锅给他人的能力,想不成为最后的赢家都不行。
裴润之和裴雨轩都跟着吴氏跪倒在地,听了裴醒山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裴润之咬咬牙,刚想抬头说什么,却被裴雨轩不动声色的摁住了一只手。
裴雨轩用眼神示意了下裴枭然的方向,似乎是在说:别急,看妹妹的。
裴润之不解,但他自知自己的才智不如自家三弟,纵然有再大怒气,也只能暂时忍下了。
而裴枭然,也没有让两位哥哥失望。
她灵动清透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的笑弯了眼,恍然大悟道:
“原来另一件新衣服是祖母给做的呀~那件衣服可漂亮呢,我可喜欢啦~等回家给祖母和姨娘们请安问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谢谢祖母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妥当,但是再仔细一想……
呵——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裴醒山。
这给老太太请安也就算了,那是长辈,是诰命夫人。
可是……姨娘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一个嫡女去给姨娘们请安问好?!
姨娘说好听点是妾,说难听点就是个正妻不方便时,帮正妻侍候男人的奴才!见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儿子都要称呼一声小姐、少爷。
这让一个嫡女给奴才请安,算哪门子的规矩?!
裴醒山面色铁青,他今晚三番两次的因为家里的孩子而差点被圣上治了大罪,此时再沉稳老辣也有些撑不住脸上的面具,看向裴枭然的眼神刀子似的,恨不得一刀将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直接捅死算了。
“圣上,”他默默地深吸了口气,拼命佯作轻松的道:
“家母生怕底下的孩子们出门失了规矩礼仪让人笑话,所以让家中所有女眷对孩子们进行教导、监看,并不是给那些姨娘们行礼,只是拿她们练习,让她们看看还有哪里不足罢了。”
裴枭然假装疑惑的问:
“那桃丽姐姐教我礼仪后,父亲为什么把她踹死了呢?”
裴醒山一滞,有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让他全身的血瞬间冰冻。
比起嫡女向姨娘请安问好这件事,姨娘教嫡女用向皇后行礼的方式给自己行礼,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裴枭然是故意的,故意用桃丽的事情威胁他,让他不敢再为老太太说话。
可是,这有可能吗?
一个小屁孩而已!
幸而桃丽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也万万想象不到一个姨娘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只当作是裴醒山的家事罢了。
皇太后轻笑道:
“那裴爱卿家里的教引嬷嬷可省心了。”
“这……”
没等裴醒山再想出什么借口搪塞,一盏热茶劈头扔下,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一时间,血花与茶水四溅,而头顶,是赤宣帝怒不可遏的低吼:
“裴醒山,你还在骗朕!”
裴醒山骇了一跳,见龙颜大怒,屁股刚沾上椅子没多久的大臣和皇子们也连忙跟着跪下,口中高呼:
“圣上/父皇息怒!”
赤宣帝充耳不闻,只直直的盯着裴醒山,沉声问: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其实,如果裴醒山一开始就交代说裴枭然身上的衣服是老太太做的,老太太有些偏心,也就不会再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了。
裴枭然知道一下子除掉老太太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现在只想先给老太太一个教训,让她以后不敢苛待自己母亲与哥哥们罢了。
而赤宣帝也不会去责怪于一个老人家,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出身又是姨娘,疼宠庶出的孙女思想有些偏执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过错,只要裴醒山愿意替老太太受点责罚,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偏偏,裴醒山不肯说实话,将所有罪责全部都一个劲儿的往裴枭然和她母亲、哥哥们的身上推。
呵,裴枭然的母亲和哥哥们,可都是裴枭然的心头肉,命根子,是她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裴醒山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裴醒山垂下头,茶水混着血水从他的额头缓缓滑下,但他不敢抬手去擦,只闭了闭眼,道:
“……臣无话可说,臣……罪该万死。”
赤宣帝冷笑一声,并不言语。
如果裴醒山不是朱雀境内唯一一个以武官之身加封的国公爷,不是执掌兵权镇守一方的一方之主,他也许还不会这么生气,只当别人家的家务事含混了事。
但是裴醒山偏偏位高权重。
一个人的行事往往代表了他的态度,裴醒山明知嫡庶有别,嫡尊庶卑,却偏偏放任家中那些奴才如此作践嫡出而袖手旁观,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裴醒山根本不将嫡庶尊卑放在眼里!
今日他敢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给那些姨娘和庶出们撑腰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