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五点半,唐榕准时出现在她儿时的乐园地门口。
九月中旬,夏天的余温快要过去。傍晚时分,空气里甚至有些凉意。唐榕出门的时候,特地换了一条过膝的裙子。
她生得高挑,上下半身比例也好,平时穿着毫无设计感的校服,都是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一个,现在换上自己的衣服,自然更引人注目。
下了公交走过来,不过短短三四百米的路,她就收获了无数过路人的目光。
幸好,走到记忆中杂货店门口,只敲了一下门,门便开了。
唐榕看着门后的言朝晋,很惊讶:“你不会是就站在门后等着呢吧?”
言朝晋被她说中,没否认,只道:“不是约好了五点半吗?”
他说完这句,目光移向她手里的纸盒,问:“重不重?不然我来吧。”
唐榕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你说没几个人,我就没做大蛋糕,很轻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杂货店后面那个扎着篱笆的小庭院。
在如今的城市里,这种住宅已经相当少见,不过唐榕没觉得新奇,她外婆家就住附近,也还没拆呢。
她跟着言朝晋推开门进了屋,发现门后就是一个很大的红木鞋柜,不由得问道:“要换鞋吗?”
言朝晋拉开柜门,找一双红色的女式布拖给她。
那布拖看着很新,叫唐榕有些在意:“不会是你特地买的吧?”
他笑了。
“过年的时候阿姨买的。”他解释,“本来是给我堂妹的,但她过年那会儿去国外参加冬令营了,就没用上。”
这么说着,他口中的阿姨,也就是现在负责给老太太做饭的那个保姆也听到动静,从里面厨房里出来了。
“呀,阿晋的同学来了。”阿姨拿着果汁,十分温柔殷勤,“晚饭一会儿就好了,先喝点东西坐会儿。”
唐榕微笑着接过,又道了谢,还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会做饭的。”
阿姨立刻笑眯眯摆手:“不用不用,就快好了,厨房油烟重,你们年轻人坐会儿聊聊天,别忙活。”
说完还给言朝晋使了个眼色,惹得言朝晋立刻点头:“行行,您先忙,您也不用管我们,我会好好招待同学的。”
唐榕注意到他们的互动不像一般的主人家和保姆,但她初次上门做客,问这些多少有点不礼貌,便没说什么。
她没说,言朝晋倒是主动说了。
言朝晋道:“孙阿姨是小时候带我的保姆,在我家做了很多年,前两年她跟她丈夫离婚了,不想待在原来的城市,我爸就做主安排她来这边照顾我奶奶。有她看着,给奶奶请的护工也不至于动什么坏心思。”
“原来是这样。”唐榕点头,“对了,陆奶奶呢?”
“这个时间,应该在房里听收音机呢。”言朝晋指了个方向,“我带你进去见她?”
唐榕:“会打扰她吗?”
他摇摇头:“不会。”因为她认得你。
言朝晋的奶奶喜欢听戏曲,如今记不住人和事,对从前学过的戏段却是半点没忘。
唐榕跟着进去的时候,发现老人家正坐在窗边,和着收音机里的调子唱剧,声音不高,但转音却很好听。
她虽然写过点酸里酸气的文章,但对戏曲毫无了解,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一句都没听懂。
“陆奶奶这是唱的什么呀?”因为不想打断老人家的兴致,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特地压低了声音,朝身侧的少年靠近了些许。
言朝晋只觉有一阵很暖和的花果甜香向自己袭来,但不是香水,闻着一点都不刺鼻,反而十分舒服,叫他想起蛋糕和糖果。
“是京剧《锁麟囊》。”他听到自己低声答她,“正好还是最有名的那几句。”
唐榕眨了眨眼,也不怕承认自己听不懂,接着问道:“哪几句?”
言朝晋:“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唐榕听得一怔。
她不曾听过《锁麟囊》,但这三句话,却是很好理解的。
尤其是“休恋逝水”和“苦海回身”,简直就是她最想对从前的自己说的话。
苦海无涯,逝水难追。
总贪恋那些镜花水月般不可多得的东西,无非是平白为自己增添痛苦罢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扯了扯唇角,对身侧的人说:“这几句写得真好。”
话音刚落,对窗而坐的老太太也唱完了这一段。
她回过头来,扫了言朝晋一眼,没说什么便把目光掠了过去,倒是停到唐榕身上的时候,略有些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言朝晋忙带唐榕上前,向其介绍:“奶奶,我同学来给你祝寿了,你认得她的,是不是?”
老太太按着手里的收音机,没啥反应。
唐榕见状,干脆在她面前蹲下,仰着脑袋跟她打招呼:“陆奶奶,是我啊,我是糖糖,您不记得我啦?”
“糖糖……”她跟着重复了一遍,竟真的立刻想起来了,“是喜欢椰子糖的糖糖吗?”
“对!”唐榕高兴极了,“就是那个喜欢椰子糖的糖糖。”
她还在为老人家记得自己高兴,对方却忽然板起了脸:“你阿婆说,你在换牙,不能再吃了。”
唐榕:“……好好好,我今天不吃糖。”
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说这才乖。
说完,她还弯下腰,凑近了对唐榕道:“等你换完牙,奶奶请你吃,不用你买。”
纵使唐榕早已过了沉迷椰子糖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