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床榻上的人已经醒来,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语气平白而冷淡,仿佛他自己也置身事外。
少年喃喃:“我没有死,没有听你的话。”此时的冷淡中带着一丝懵懂茫然,他好像是不明白,求死的意愿明明这样纯粹,实行起来又如此轻易,可是天命却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容不下。
他抬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迷茫地揪出了一片真心:“在这世上,我曾经唯一想要的只有真相。”
“后来……”少年朝她看去,她慌乱地闭上了眼睛,幸好少年不曾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
“只想要你。”
她听到这句话,仍旧克制地闭着眼,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湿热的泪禁不住浮出来,汹涌着向外漫开。
言语至此,少年终于有了一点身为人的气息,他说道:“我知道了一件事,我终究会因为你而死。”
“你不必愧疚,因为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亦或是不能轮回的生生世世,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事。”
她难以置信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吵到梦里的他。
少年伸手抚摸她的脸庞,依依不舍地一点点滑动下来,在她不安地颤着眼睫之时,他好似没有发觉她眼角抑制不住泛出来的星点水迹,继续轻声说道:“我会回到你身边,为了……”
“再一次,死在你手里。”
胭脂心尖钝痛,猛地睁开了眼睛,天光大亮,是梦醒了,鸦青再次消失了。她不知这个梦是预知,是命中的羁绊,还是根深蒂固的心魔。
一阵风声刮过她的耳边,她似是惊醒般回了神,原来她仍站在山顶之上,那最后一名少年还在越走越近。
荼白没有出声催促,他就一直不紧不慢地拖着步子行走。
胭脂凝视着这个古怪的少年,他终于有了动作,抬手朝两人抱拳。
他的手形很好看,但却伤痕累累,胭脂不由得想起那双曾用尽毕生力气紧紧攥住她的手,仿佛也是这样的一双手,连手心都带着疤痕般的粗糙痕迹。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少年极慢地抬起头来。
她先看到那双更清晰的无比璀璨的眼睛,心跳就猝然停了一下,那是心里不知何时埋下的感情牵系,已经自发地做出了反应。
她心自灵犀,知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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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盈枝嘴里叼着的半块糕点还没吃,就“啪”地一下掉了下来。
华蔚忙拍拍她沾上碎屑的衣裙,笑道:“你怎么吃块点心都能掉。”
姜盈枝没有理会什么点心,朝着那最后的一页纸来回翻看,就这么结束了?!她比胭脂更为震惊,一颗心都悬到喉咙口了,死死地卡在那了,然后就就就写完了?!
鸦青非但没死,还寻上了渠山,结合胭脂奇怪的梦境,第四卷处处透露着悲剧的意味。络腮胡就留下这样的剧情人间蒸发了?!
姜盈枝连违反京州法纪的心都有了。
华蔚见她神色不对,试探着问道:“看了话本不高兴?”
姜盈枝认真地看向她:“你说接下来这几人将会如何?”
华蔚回想一下第四卷的剧情,不假思索道:“必定是鸦青再次为胭脂而死了。”
姜盈枝无法接受这说法,纠紧了眉心反驳:“若是依你所说,鸦青最后还是死了。那他这一次死而复生,意义又何在呢?”
“这个……”华蔚也跟着蹙眉,忽而拍掌道,“当然是寻求真相了!”
她逐步推论:“鸦青已经对往事有了大概的认知,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把真相挖掘出来。结局是他没能逃出命运的枷锁,第二次死在意中人的手上……就永远地消失了吧。”
姜盈枝听了她这一番话,脸色愈发难看了。
此生注定得不到他的心上人,惟有抱着曾经的夙愿一起坠入无尽深渊里?连孤独都走到了尽头?
话本里还有事情没有讲明,第四卷根本算不得正式的结局,却成了一道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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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二,皇宫太子殿。
姜盈枝与皇长孙并排坐着,小孩儿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悬空的小脚轻轻晃悠。
皇长孙瞅瞅她的神情,敏感地出声问道:“姜姐姐怎么了?”
姜盈枝捏捏小孩儿的脸蛋:“我就是想点事情。”皇长孙病好了之后,脸色也随之好了许多,还长胖了,脸上绵绵的肉一捏就是一坨。
不过治病的过程也着实受罪,池故辛传回来的密信里也不知写的是什么法子。那阵子的皇长孙简直瘦得脱了相,姜盈枝见到她还是最后几日,她难受得紧了在病痛中煎熬,太子不得已把她唤到宫里,几人一直陪着小孩儿,就怕她捱不过这个关头。
幸好她历尽艰辛终于好转过来,并且真的一点病症都没了。
皇长孙也因此愈发亲近姜盈枝,在国子学就要跑出文殊阁去找她玩,或是邀请她来太子殿。
太子妃在边上跟着善刺绣的宫仪学绣花,抬眼看向两人,温柔地笑了笑。
姜盈枝坐了许久,问小孩儿:“你今日叫我来,可说的是看‘酷炫美男子’,那些人到底何时才来?”
皇长孙偎近来,悄声道:“等会儿父王就把他们领来了,说的是随意选。”
姜盈枝不由感到别扭,皇长孙小小年纪,太子就要为她物色……通房小厮了么?!
正想着,她就见太子步入正殿,目不斜视地直奔太子妃而去,宫仪知趣地退开,太子就毫无阻碍地揽住了妻子。
两人讲了一会话,太子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