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比预想中要结束得匆忙,长夜漫漫,村子里血流成河。庄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悲悯,但他不能去改变这件事,百事皆有因果,曾经“因”的时候他不曾出现,又凭什么有资格阻止现今的“果”呢?
“都要结束了,想想,距离那件事也已经过了十五年了。”洛未抬首,看着布满零碎星光的空,忽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
吴老汉喘两口气,终于能自己站好并行走了,他看了一眼洛未,就赶紧跑进村子里,寻找是否还有人生还。残肢遍地,还有和血凝成一块的衣服碎片,没有哪具尸体是能够辨认出身份来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反胃,就算是长久走在刀口舔血,也难以适应这样的血腥气味,倒是几只嘴角染血走上归途的狼耳朵高抬,不停晃动尾巴。
吴老汉深吸一口气,他听到有些微弱的哭声从村中心的方向传来,忍着恶心跑过去。村中心的血液还没凝固,血流铺盖,中心空旷地带中五位妇女围成一团,用身体作为城墙,里头是七个岁数不一的孩,此时孩们正害怕地哭号着,只有一位岁数更大的沉默不语,身体却是在不住地颤抖。
“老吴!”妇女中岁数最大的见吴老汉过来,抬头大叫一声,她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庆幸的是似乎没有受伤。
“现在没事了,你们去村长的房子里先呆着。如果可以的话睡一觉吧,等睡醒亮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吴老汉轻声道,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什么才好,这种精神上的伤害对人而言是不可逆的,但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听了吴老汉的话,众人却不为所动。年纪最大的妇女抬起头,“老吴你还有事情要做吧?这里就交给我了,大家腿现在都吓得动不了,可能还要一段时间缓缓……”
“协…”吴老汉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继续向后山坡的方向走,走出一段路之后村中心的哭声似乎弱了下来,想来也是老妇在安慰他们。
但吴老汉终归还是没能回到后山坡,因为一队狼跟着一个围兽皮衣的女孩从他身旁路过,女孩身后跟着的狼拖着一个浑身是血、少了一只胳膊的人形。和其他的尸体不一样,这个尸体没有遭到撕咬,就算是染了血迹长相也还是可以辨认。
吴老汉觉得腿有些软,挪了几米路之后就在残肢和血迹中坐了下来,靠在村里的老断木桩旁,把头埋进了双腿之中,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音身上虽然沾了血迹,但在这场战争中竟是没有受任何伤,浪状的血液凝结在她脸上,如同红黑色的火焰,可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像位来回地狱人间的无常。
“任务,完成了。”她来到洛未的身前这般道,身后的狼将吴升的尸体一甩,便丢到了洛未的身前。
“其实他是最不应该死的人,”洛未蹲下来,轻轻抚摸吴升的脸,“但我们不能留下仇恨的根源,毕竟曾经杀害他父亲的就是我。留下他,是对狼群的祸害。”
“你想什么?”庄周直白地讲道,场间吴老汉已经离开,剩下的也就庄周和芳妧不能算自己人,他这个解释当然就是给他们听的。
“我希望能拜托你们一件事。”洛未起身,“我的寿命不多了,虽然我的模样还年轻,但几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既然我复仇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我们就不会再对村落进行干预,同样的,村庄也不能再狩猎狼群……”
“我想,这种谈判和我们没有意义,你为什么自己不和吴老先生呢?”庄周摇头,“我们只不过是两个不想干的局外人。”
“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是不想干的人,但你们却也是最为相干的人。这件事以后这样发展,也是你们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不是吗?”洛未再次露出笑容,“还是,我认错人了呢,庄周大人?”
“你认得我?”庄周睁大眼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他自己都不认识他自己。
“我母亲家族流传的画卷上有画过你的样子。”洛未笑道,一旁的洛音则不知道从哪里捉了只鸡,已经熟练地在一旁生了堆火。
“你不是看不见吗?”芳妧惊道,洛未一直闭着眼睛,多半是个瞎子,就算是曾经见过庄周的画像,他也看不到现今庄周的模样才对。
“的确,”洛未点头,“但你们可曾想过我为何而瞎?”
白狼过来,乖巧地蹭蹭洛未,洛未也抬手抚摸它的下巴。
“刚逃进森林的时候我就遇上了这孩子。当时我怀抱着出生不久的洛音,白这家伙躺在草堆中,或许是已经被父母遗弃了,双目失明奄奄一息。”洛未蹲下,两人用脸相互蹭了蹭,“或许是觉得同病相怜,我就把这孩子也带着,四处给两个家伙找能吃的东西……接着,我遇到了一位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药师,他告诉我,人类就算有一双眼睛,在晚上都只不过是瞎子,而白是百年一出的白狼,如果我能够将眼睛赠予它,它会帮助我们完成心愿。”
“你相信了他的话?”庄周皱眉,哪里会有人相信突然出现的陌生饶话的,只要会有个要求证明的过程才对。
“开始当然不信,”洛未摇头,“我选择相信他,是因为他领着我们在丛林中过了一年,帮我度过了最难得开始。而这些话,是他不得不离开,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
“也就是,是他把你变成魔物的?”
“是的,我剜出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