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大多对猫这种动物起了忌惮之心,白华因此不许黑猫出门。
那黑猫本就是好吃懒惰的家伙,所以在白府的这些日子里,吃饱了便睡,睡醒了若再有吃的送到跟前,它也不想着出去的事情,且乐在其中。如此,在白华的房里养了这许多天,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白府里养了一只黑猫。
自打这表亲的姨母去世之后,四镇便安静得如一池静水,再也没有了波澜。四镇上的人因此越来越感念天曦的恩情。
他们把这四镇如今的太平全都归功给了天曦,女真自此也有了底气,更爱在各家各户抛头露面,说着些白府里的传闻。遇到自己的后生晚辈之类的,便又讲述当初自己如何被驱赶出门,如何自己一个人流浪到燕京?如何从白手起家到小有成就的。听者无不惋惜慨叹,渐渐的对女萝以及白先生这一支产生了意见。
“其实大家也都懂这个道理,表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肮脏东西。”这是女真的原话,而且四处传扬。搞笑的是四镇的人竟然皆信以为真。一时的意见,推翻了以往所有的好,这便是四镇,一个由白府世代守护着的,繁衍发展了几千年的四镇。
中秋节那日,自打晨光熹微时,四镇的鞭炮声便接连不断,响个不停。几铳火炮上天,天若惊醒般,一阵亮似一阵。
墨江一早便去了白先生房里,帮着白先生梳头,换上昔日刚任先生时的华服。
黑色上衣上夹着金线绣得交领,金日银月,左右各肩;山河星辰、烛龙金凤的纹饰很是考究,规整排布,明暗适宜,庄重不繁琐。再细看宽大的衣摆上,是暗哑的华虫纹饰。正红色的蔽膝覆在金缕裳群之上绣着宗彝与五行,革带束腰,大带修身。凤羽紫金冠盘凤卧龙,垂带飘然如虹,颇有官家帝王之相,又有仙家上神之态。
香奴持兰花纹饰的玉盆进来,叫白先生早沐。
白先生迟疑一阵,正朝与盆中伸手时,墨江插语道,“其实,做不做得成先生,我们可左右一二。”说道“左右”时,这墨江明显心虚,声音降低了很多,自己都在疑惑白先生是否有听到。
“今儿不是寻常的日子,你可莫要浑说,赶紧去老母娘娘那边磕头谢罪。”
墨江自是不服,投去几分怨怼之色,正再欲说些什么时,只见白先生已将手伸入盆中,轻轻撩拨了几下水,算是卸任谢恩了。
至上午八时许,由香奴捧着紫檀托盘跟在白先生后面至东镇广场。入口处挤满观礼的人,那五米的石雕书上“道生一、一生二”的镌刻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香奴稍微斜侧身子,朝那祭坛望去,只见已起了火光,烟气升腾。汉白玉的盘龙柱子上都挂了红绳,是众人借着今日的大日子蹭喜气的由头。见白先生来,一众也不再讲话,偌大的太极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忽见人群攒动,又生议论之声,有四个体格健壮之人,将两米宽的红毯顺开,从祭坛的顶部一路蔓延至石雕书这处来。
编钟齐奏,继而又是鼓声阵阵,四下皆是金声玉振,风箫雷鼓。站在祭坛上的九十九个黑衣小厮,都施彩面,安步徐行,缓缓下了台阶。两边各站了四十九个,中间留一个小厮缓缓地朝石雕书这边走来。
众人齐看过来,目光尾随。待到这小厮行至白先生跟前时,这便单膝跪地,将面具呈现给白先生,待先生接过面具,小厮再起身负阴抱阳,方又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白先生双手持着面具,缓步地朝祭坛方向走去。香奴毕恭毕敬地跟在白先生的后面,稳妥的捧着紫檀托盘。
余下的九十八个小厮这便开始齐声唱起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
白先生随着韵脚走着,步履从容。有风吹过祭坛,一时烟火四起,火苗升腾,若有蛟龙呼啸而过,又似凤凰浴火重生。迎面吹来的风里夹杂着火气,暖烘烘的。
紫金冠上的红垂带迎风而招,宽大的袖口随风而飘,左右两肩上的金线日月,映着火光遥相辉映。
众人望着尊贵的白先生,恍惚间,竟觉此时就是白先生刚刚继位,此刻就是白先生的继任礼。想当年,仍旧是这部阵仗,这番模样,白先生仍旧是此般龙血凤髓,北斗之尊,叫人望而生畏,畏而不敢不尊。
等白先生上至祭坛,转身看着石雕书处立着等待的天曦,神色一时恍惚,身体稍稍摇摆,险些绊倒,好在香奴帮扶者,这才没生事端。
这天曦正着大袖宽衫,配白色山茶花的头饰,正是绫罗衬玉体,山花插宝髻。虽然仍旧是通体白色,却在这白色绢布里埋进仙鹤的羽毛,又都绣上双面山茶花纹,好不讲究。又着正红色的披帛,披帛上正是白先生上衣所绣的烛龙金凤。
其左右各立了九个女史,手带银铃,头佩金钏。行走时,铃声四起,或铿锵或叮当。铿锵如金石碰撞,叮当若风铃四起。
等这十八位女史行至前方红毯处,天曦这便款款而随。步生摇曳之姿,眉含动人之情。那九十八个小厮,便齐声唱出九星神咒,有云: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
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随着梵唱声,天曦上了祭坛,听礼官高呼一声“跪——”天曦遂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