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儿。
爹娘只会叫她岚岚,只有大神官才会亲昵又宠爱的叫她岚儿,语气温柔,态度和蔼。
可是苏岚还是忍不住浑身哆嗦,这声音带给她的颤栗与恐惧远大于那个杀人如麻的鬼王。
苏岚抬起头,少女还带着婴儿肥的青春脸颊对着水镜盈盈一笑,十足的甜美:“岚儿在琢磨着,该怎么做才能替师父分忧。”
大神官不问凡尘俗世,脾气古怪,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大概会反问对方:“天下尽在我手,皇帝对我礼让宠信,我有什么可忧愁的?”
偏偏人人都知道大神官宠爱苏岚,所以大神官说出的是另外一句话:“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代表通天阁去山阳一带查看一下吧。”
“这……”其他九祭神官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苏岚果然同旁人不同,太得大神官器重了。
苏岚咬着嘴唇,低下头:“弟子多谢大神官大人抬爱,可是弟子入门之日尚浅,若是在外能力不够,损了您的威名……”
“曲夜,你陪她去。”苏岚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大神官打断,“今儿,散了。”
古铜色阴刻夔纹的镜子再次归于平静,仿佛大神官刚才没有出现过。
钟似海第一个向外迈步子,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真是找对了靠山,从此一飞冲天啊。”这句嘲讽看似没头没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也没人附和,所有人急急向外走去。
苏岚捂着脸,仿佛刚从紧张的气氛中缓过神来。
当年他的爹爹,是钟远成的得意门生。然而钟远成渐渐被庆晟帝厌弃,苏家也受到牵连,很快就被卷进一次朝堂斗争中,成为曲氏与钟氏斗争的牺牲品。
那些日子娘天天以泪洗面,苏父也被下了大牢,钟远成明确表示过自己要弃卒保帅,对此不会插手。眼看着全家被抄家流放,亲爹要被问斩曝尸,苏岚不知小小的自己发的什么疯。
她想起了那日在皇陵中,在一群虚伪的看客中那唯一眼神悲悯的白衣男子,也就是如今最被庆晟帝信任仰仗的大神官曲觞。曲家三百年来的天才,最有资格接近神,靠近神,成为神的那个男人。
一腔孤勇,苏岚偷偷避开守卫,去大神官的府邸外跪了三天三夜。
在她即将体力不支晕倒前,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那扇打开的门,是生的希望,也是噩梦的开始。
——
偏远的七煞村中,依旧天寒地冻。
家家户户在屋子里猫冬过夜,前几日那地动山摇早就让人吓破了胆,没人意识到多了一个叫李三的死人。村中的谢小神师说,山神被触怒,但已经经她沟通,此事已了,村民们自然欢天喜地筹备过年。
而在谢家,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那个突然苏醒的鬼王了。
“你闪开点,我们一会儿要蒸馒头,你别站在道中间挡着。”过了那一日,谢邪也算是被傻大胆上身,见到鬼王也不害怕了,要多横有多横。因为他发现,这哥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一个失去记忆的鬼王有什么好怕的。
鬼王也只是鬼,不是实体,自然不会挡到谢邪。只不过他与这鬼王相见的第一眼就不对付,当然是有机会就踩一踩。
那日谢琉璃自疲惫中醒来,东子端着热水就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妹妹。徐小凤一开始只觉得屋子格外的寒冷,毕竟她只是普通人,再怎么也看不到这个鬼王,还是谢邪让她赶紧回家。
别人都没开口,鬼王自己忍不住了,他上下打量着谢琉璃:“你就是那日和本座订下幽冥血誓的神师吧,快点去给本座寻来活人修炼。”
谢琉璃累得很,并不想他,眼皮耷拉着瞄了他一眼,拍拍东子:“送小凤回家。”
东子不明所以,听话的站起身,穿过鬼王高大的身躯,送徐小凤出门。
鬼王被她这个态度气的脸都青了:“无知村妇,你怎么敢这个态度对本座?”
谢琉璃这才爬上炕,和谢邪并排而坐,幽幽开口:“你是不当我傻,你之前一直在我的丹田里养伤,就算今天你借势苏醒,也很虚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对我颐指气使。”
谢邪也反应过来:“就是,你只不过是只鬼,就是鬼王又如何?我们家琉璃妹妹是御鬼师,你就是她的鬼将,哪有鬼将对御鬼师大呼小叫的。”
鬼王气的脸都要变形了,不只是听了谢邪这番豪言壮语,还是生气那句“我家琉璃妹妹”,咬牙切齿开口:“本座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谢邪一瞪眼睛:“幽冥血誓我可知道呢,琉璃要是受了伤,你也完蛋。你还想对我们动手不成?”
鬼王冷笑:“不能杀她我还不能杀你么,就你话多。之前我没醒时就能感觉你整天像只鸭子一样嘎嘎乱叫,我就让你永远发不出声音来好了。”
谢邪眼珠子一转,赶紧跳下炕:“我去看看灶上热的饭,这几天真是折腾死我了。”
鬼王哪里能让他逃走,微微抬手,刹那间整个屋子都被一种浓郁的阴寒之气笼罩。冰锥一样的黑雾凝聚,就要冲着谢邪而来。
谢琉璃累的几乎瘫痪,这时只能拼了命抬起手,拿出一张白色符纸。这不是谢邪的符纸,而是谢春华临死之前留下的那三张用来对付鬼王用的,她目光何其长远,大概早就意识到了今天。
符纸金光大盛,笼罩着鬼王,果然令他不能再动弹分毫。
谢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