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头时,小鬼正跪在自己前面,低匐着身体。
作为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都已经过了半载的时代下,行此大礼,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江复庭最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假惺惺的一套。”
小鬼却不为所动,腰背低得几乎要将脸贴在地上。
江复庭的目光既而更加的冷,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纸用力拍在桌上,连飞机都叠不下去:
“我不过问一下你家赵大人做什么的,又不是取你性命,你就摆出这副姿态,是存心给我难堪么?”
小鬼这才低低出了声:“小的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敢。”
江复庭冷笑着:“你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他这夹枪带炮的话,刺得小鬼登时面红耳赤,脸颊像烧起来一样,紧贴着的地面都显得更加的冰凉。
越是这样,它就越不敢擅自抬起头来。
江复庭有些愠怒的将手里的纸一层又一层的叠来叠去,叠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却让这个小鬼心惊胆战成这样,那说明问题虽小,可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停下手,随即说道:“赵大人在城中威望不低吧?”
“赵家在虞城立足了千年,根基深厚,众鬼敬畏,也是正常的。”小鬼还埋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扫了它一眼:“敬我是没看到多少,畏倒是挺多的。”
小鬼又不敢作答了。
江复庭快习惯它时灵时不灵的状态,自顾自问:“看起来是个大官,那我问点别的。”
“听说你们城口设了个阵法,这阵法是何人所设?”
小鬼想了想,但这问题似乎城里鬼魂各个皆知,并没有任何隐瞒的价值,便一五一十地答:“自然是城主。”
“闯入以后,出来的有多少”江复庭循循善诱。
“出不来。”
“城主本人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意道:“多谢。”
小鬼被他突然的多谢说得懵了懵,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终于舍得抬起了自己的头,惊愕的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的手边已经多叠出了两个纸飞机,仿佛没有察觉它的视线,不去看它。
“看来我也是三生有幸。”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居然有幸入住城主府里,还是最好的一座院子。”
小鬼听完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再没有了进屋子时那种沉稳的气势,慌忙道:“小的该死。”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应该叫赵悔赏你才对。”他故意将这事提出来。
“大人!”小鬼惊叫道,已经全然不管礼数,随后又沉又缓地磕了个头:“恳请大人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赵大人。”
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诚意十足显而易见。
江复庭这才正眼看它:“那你起来好好说话。”
小鬼身躯颤了颤,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起来得格外艰难。
江复庭活了二十年,也得感谢江朝和林锦耳濡目染的教导,以致于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能轻易分辨出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辨出他们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此刻好不容易站在跟前的小鬼,它的身上仿佛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正一点点地将它悄无声
息吞噬掉。
“怎么想到在这任职?”他又转移了话题,可依然毫不留情地戳到了小鬼的心上。
小鬼思来想去,勉强在脑子里凑出个答案,却又被江复庭截了去:“是犯了什么罪,想躲过地狱的惩戒,所以躲在这?”
阴间不像阳间,单单是一个‘钱’字,就能引出许多事。
这个地方最让无数鬼魂害怕的,便是地狱的刑罚。
果然,下一秒,小鬼的脸顿时苍白无比。
它面色惨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钉子的咽了下去。
唯有那双不甘心的眼眸,有些顾及的在江复庭身上瞧。
江复庭点了点桌子:“我身上写了答案?”
小鬼被他毫不客气的话,堵得胸口一闷,再次咬了咬牙,它也不打算扭捏下去:“我若说了,大人会保我吗?”
江复庭又拿出了资本家的面孔:“价值决定出路。”
出路?
这两个字落在小鬼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鬼扯到像徒手摘星一样不靠谱。
它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出路,却被惨痛的现实告诫到,什么才是真正属于它该走的路。
凡事靠命,它没有这个命。
它早已被打磨得心灰意冷,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现在眼前的人,突然提起这个词,它一面觉得可笑,可一面又发现,自己真的放弃了吗?
倘若真的放弃了,又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口像地裂一样发颤。
原来所谓的坚韧,也就是窗户纸一样薄,轻轻一捅,里面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甘心和恨意。
小鬼好似忽然想通了,也不再卑躬屈膝,突然挺拔起身姿,端显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江复庭第一眼就看出它并非庸人,也没有多意外,耐心地静等它开口。
小鬼太久没有体会平等一词,在站起的瞬间,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悸动。
连说话时,他激动和痛恨的情绪混淆在一起:“不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