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嵩拿起手机结了账,行走的衣架子般潇潇洒洒离开了茶餐厅。
陆一溪和她老同学的谈话比纪嵩早结束已经离开了,她临走前朝他做了个加油的鬼脸,但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纪嵩迈着长腿正往停车场里走,余光一不小心看见陆一溪弯腰侧过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变小了,她总是可以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的眼眸里。
纪嵩继续往前走的长腿刚迈出一步,他觉得她刚刚的姿势很不对劲,像是身上有个部位一直在疼。
他驻足,定睛望向她。
夕阳西落,傍晚时分,灰色天穹之下,天边的云绵延成片,像烧起来的火海,温和而耀眼的红光灼烧着天际,缤纷的光束斜斜打向大地,初夏的热风温柔穿过人的鬓角,拂起了发丝。
陆一溪一手扶着长椅的扶手,一手按压着胃部,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抽筋扒皮般的疼痛从神经末梢一路蔓延到身上的所有感官,在每个细胞里叫嚣不已。
他们说的疼痛是什么,他们说的难以忍受是什么,他们说的无力是什么?
陆一溪觉得自己行走在地狱与人间的边界。
“身体哪里不舒服?是低血糖犯了吗?”耳熟的声音流进耳畔,一道光似乎从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厚重云层中探出头来。
陆一溪的大脑早已被疼痛占据,混沌一片,但还是听出了那是纪嵩的声音,她神色异常冰冷,声音虚弱:“纪医生,去帮我买瓶矿泉水,不要冰的,要常温的。”
纪嵩走近看见她右手手里紧攥着一个小药瓶,向他要水吃药。
“稍等。”
纪嵩迅速穿过广场摩肩接踵的人流,带回了一杯热水。
陆一溪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热水是还不错的一种饮品,纪嵩没有买矿泉水,而是带回了一个好看的美式咖啡纸杯,里面装着一杯纯热水。
陆一溪吃了药,又喝了几口水,坐在纪嵩车里缓了半天,脸上的血色才重新浮现出来。
“谢谢。”
“嗯。”
片刻的沉默过后,陆一溪手里不停地转着纸杯,问:“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盒子,又接了热水的?”
纪嵩答:“我去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让服务员只放纯白开水。”
陆一溪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骂了一句败家玩意儿。
“纪医生真是非常有想法,也非常……有钱。”
评价完纪嵩的行为,她透过车窗目视着广场里的人群,车外应该非常热闹,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干什么的都有,但车身隔断了所有的喧嚣,车内寂静无声。她把手放到车把上,想要再次表达自己的感谢然后离开。
忽而听见车内骤然一声上锁的声音。
“我送你回医院?”
“啊?”陆一溪还没反应过来:“不用麻烦的,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纪医生的车缓缓开了起来。
“你家在哪儿?”
陆一溪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纪嵩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半天才离开繁华圈,车辆骤然加速,汇入快速路的车流,驶向城边的某小区。
小巷内的街道很宅,纪嵩把车停在路边,陆一溪透过车窗,朝路边笑了笑。
纪嵩:“你笑什么?”
陆一溪脸上少有的露出极致温柔的神色,她平时也笑得不少,完全不像个病患,但纪嵩总觉得那些笑里少了些什么,没有那种打从心底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雀跃,但陆一溪现在这个笑容,很浅,眉目间却发散着诱人的风韵。
她眼睛弯成桥,像装了晶亮的星光,笑得很开心。
陆一溪伸手给他指:“看见门口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和她身边的两个小男孩了吗?那是我妈和我哥的两个孩子,叫大宝和小宝。”
纪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其中一个个子略高的男孩儿正拿着冰棍让老太太尝,老太太咧着嘴,边笑边嫌冰棍太凉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纪嵩问:“你妈妈这个样子多久了?”
陆一溪脸上的笑意并未消散下去:“15年了吧,不对,她是我爸去世后第二年坐上轮椅的,那应该是14年。”
纪嵩突然觉得信息量有些大,他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陆一溪依然注视着远处的画面:“活着,是最大的幸福了吧,不管你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有存在的意义。哪怕自己不幸,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也觉得开心。”
心里悄然打开一道缝隙,纪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觉得你幸福吗?”
陆一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点一点消退下去:“说真话呢还是说场面话呢?”
纪嵩:“随便。”
陆一溪笑着摇头,用最轻松的语气说:“不幸福。”
波澜不惊的回答,温和的语气,让纪嵩觉得她眼里的光亮正在一点一点隐没。
陆一溪接着说:“我要回去了,谢谢。”
纪嵩:“明天见。”
陆一溪打开车门:“明天见。”
陆一溪走后,纪嵩望着她遗留下的忘带走的保险公司宣传单,陷入了沉思。
陆一溪回到家,和妈妈在哥哥家一起吃晚饭,吃了止痛药之后,胃已经舒服很多,但依然总觉得不适,饭桌上,陆母关切地问她在医院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