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道薛蟠这边,一众小厮们趴在地上,居然等徐光、何连之、慕耀等人跟冯渊道别分手,各自散去之后,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扶了那昏死的薛蟠急急家去。
待其被抬回薛府,薛姨妈看到这个面目破肿、没头没脸、衣衫碎乱、一身血渍的儿子,一时又心疼又惊痛,竟直直吓晕了过去,可怜了薛宝钗又是照顾哥哥,又是照顾娘亲,又是请大夫,又是找救命药,又急又怕,手忙脚乱,出了一身香汗。
也是冯渊本就没有想要取这呆子性命,故力道虽重却避过了要害之处,这薛蟠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但饶是这样,他原就是个花架子,一身厚肉却丝毫不经打,还是昏迷了三天三夜,被迫着吃了十几颗十香还魂丹,直到第四日才迷迷糊糊睁了眼。
薛姨妈早已在床前哭肿了眼,心下又气又恨,想要在那薛蟠身上狠狠拧几下却终究下不去手,只流泪教训道:“你这杀千刀的孽障,看你以后还敢在外面嚣张不敢?”
那薛蟠吃了大亏,身上无处不痛,只觉得满心苦楚,向他娘哭道:“妈妈,我这番打挨得实在冤枉啊。你快去官府报官,叫他们派人把那些杂碎都抓将起来,必得替我报这个仇啊……”
薛姨妈心疼儿子,又骂了一回那冯渊,自是点头不迭,道:“你快将个事情原由仔仔细细说与我听,若是真个有人欺负你,我一定替你做主。若我不成,不还有你京城的舅舅、姨爹吗,定能替你出这口气!”
薛蟠自是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当然只提那拐子如何骗了他,冯渊如何半路拦截与他,如何将他买来的丫鬟生拉硬拽劫走了,又如何以多欺少折磨与他,听来他竟没有半处不是,倒成了个真真的苦主。
薛姨妈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痛彻心扉,气得浑身颤抖,忙唤身后老仆贺忠道:“这还得了了,竟是要杀人了!赶紧给我喊宝丫头来,我们要报官,快让她写信与他舅舅、姨妈,我非要把这起子没天理的暴徒关进大牢,叫他们吃板子不可!”
恰好这时薛宝钗端着药碗进来,见薛姨妈气得不成样子,忙上前道:“妈妈这又是怎么了?前儿个昏倒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倒叫我吓个半死,如今哥哥这般模样,你要再有个什么,叫我可怎么好?”
薛姨妈见她进来,赶忙伸手拉她便往书桌去,边走边哭道:“宝丫头,快,快写信与你舅舅、姨妈!你哥哥被人欺负得如此可怜,定得让他们为你哥哥做主,讨回个公道来……”
那薛宝钗是个极聪明稳重的,薛蟠躺倒这几日,她早已暗暗叫了当日陪同他的小厮,细细审问过了,事情来龙去迈自是清楚,虽里面却有些蹊跷之处,但这其中利害她早已分析得七七八八了。
“妈妈,你且不忙。”薛宝钗栏住她,又将她扶与床头重新坐好,道,“这官,我们现在还不能报。”
薛姨妈气急:“如何不能报?你哥哥岂是能随便能让人欺负了去的?”
那躺床上的薛蟠自也是不依的,哭道:“妹妹,你胳膊肘是向着哪边的?如今你哥哥被人打得差点见了阎王,你倒好,竟半点也不在乎……”
薛宝钗只得叹了一口气,问薛蟠道,“哥哥,你可知这回打你们的人都有谁?”
那薛蟠当日被打得模模糊糊,哪里还能记得清楚,只恨恨道:“本来只有那冯渊主仆二人,后来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三个没长眼的。倒是报了姓名,只我那时被打得狠了,天地不知,也未能记得住,可问问冯贵他们,哎呦喂……”
不成想喊得太响扯痛了伤处,疼得这薛蟠龇牙咧嘴,眼泪直流,咬牙恨恨道:“待小爷好了,定要将那起子小人全都打死,一个也不放过!”
薛宝钗见他到如此田地还这般猖狂,气得直摇头,嗔道:“哥哥,你切莫再喊打喊杀了罢。你可知,你这桩事儿竟牵扯了好多人物,纵使报了官我们也未必能得几分好处?”
这话听得薛姨妈一愣,因问她道:“这是何故?”
薛宝钗解释道:“妈妈,你道打哥哥的都是什么人,我说与你听。此事都是因个拐子拐了个女孩来金陵城卖,先是卖给了城南的冯家,这冯公子看好了人兑了银子,许了三日后取人,谁承想这拐子贪钱又偷偷卖与了哥哥。也不知怎么被那冯公子知道了,抓讨人,两相不让就打起来了……”
这些薛蟠刚也已说过,薛姨妈急着想知道那大人物是谁,便催促道:“这些我已知道,你只说为何不能报官便是。”
薛宝钗略点头,道:“先说这冯渊,冯家虽在这金陵城算不得一等一的大户,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且去年冯家小姐还嫁入神京了,虽不清楚底细,但听闻她那夫婿也是有来历的……”
“切,妹妹你就不要光捡那没用的说了!”薛蟠不耐烦,翻了个白眼道,“何苦尽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平白来气我?论关系论背景,我薛家岂会怕他的?!到了官府,只拿些银子疏通,再不济求舅舅、姨爹相助,哪有不成的!”
“哥哥,你怎这般糊涂?一旦报了官,总得当庭断案。那日的事,多少人都看见了的,原是哥哥仗着人多先动的手,凭这一点我们就失了理在先。再则,冯家如今是冯渊当家,打理好多生意,平日里又极仁义,时常在冯家的药铺开设义诊,逢了灾年他家米铺还曾开仓放粮,城里百姓多得他恩惠,无不赞他人品。今日他和哥哥相争,哥哥无法无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