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墨尘冲到醉月轩的时候,整个心都在揪着。
那时是黎明前的黑暗,月已泛白,万籁俱寂。亦墨尘明明是像风一样跑来的,临到花渺的窗外时,却脚步渐歇。
近乡情怯。
除了这个词,他竟想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七王妃,会不会正在房间里安睡?
一切是不是邱玄的多虑,其实花渺根本没有想到离开?
亦墨尘停在花渺的窗外,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他怕了,他很怕。
他怕推开窗,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房内漆黑一片,灯烛俱灭。
雪花漫天飞舞,覆盖在亦墨尘跑来的石板路上、他站立的地方,还有他守望的女子的窗棱上。
亦墨尘站立雪中,宛如一尊雕像。他的视线停在窗纸上,凝视着房间里床榻的方向。
就在那里,他生平第一次帮一个女人脱靴,也第一次给一个女子弹琴。
明明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如今却恍如隔世。
月光凉如水,笑有情人寂寥。
亦墨尘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惆怅,几分纠结,几分忐忑。
他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提起像是灌了铅的腿,走到花渺的门前。
缓缓抬起手臂,握紧的拳头刚靠近门板,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就在视线里,就在门缝中央,他没有看见门闩!
门,根本没有上锁。
心脏忽的一紧,亦墨尘的拳头颤抖了一下,松开成掌,落在门板上,轻轻一推。
吱呀——
缓缓的一声门响,却真的击碎了亦墨尘最后的幻想。
随着门被推开,房里更多的家具落入亦墨尘的眼帘。朦胧的月光下,一切井然有序。
亦墨尘恨死了这个整洁的房间——桌面整洁、床榻平整、就连椅子都摆放成一条直线,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也看不出她曾住过的痕迹!
心狠狠的痛了,亦墨尘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视线已经模糊。
他忽然想起什么,飞快的跑到房间里。
打开衣柜柜门,空的!
掀开床底,空的!
撩开桌底,空的!
屏风后,什么都没有!
亦墨尘的喉结翻滚着,嗓子酸哑的厉害,胃部也酸涩不堪。他忽然觉得天旋地站,脚步也不听使唤了,只能用手扶住桌子,吃力的坐在椅子上。
面对着空荡荡的床榻,亦墨尘苦涩的失去了表情。
就这样呆坐着,直到眼前的黑夜被白昼取代,知道阳光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黑暗。
只有他的心,却没有了光亮。
她走了。
直到这一刻,亦墨尘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实事。
她真的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留书,就这样走了。
亦墨尘眨着眼睛,把什么要夺眶而出的东西逼了回去,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向门口。
一只脚已经踏过门槛,他却停住了脚步。
缓缓转眸向着房间里巡视一圈,悲伤至极的七王爷终于又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
她带走了他送的雪狐绒披风,带走了他送的孔雀筝,带走了他送的药王鼎。
也带走了他的心。
“你这个小贼。”亦墨尘喃喃道,然后,淡淡的、淡淡的笑了。
回到书房,亦墨尘走到案台后,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墓神谷之行,暗中护送花渺。
亦墨尘将字条卷好塞入箍里,又把箍系在信鸽的腿上,推开窗,将信鸽放飞。
看着信鸽振翅远飞,亦墨尘的视线渐渐模糊,垂下眼帘,默然无声。
……
朝晖为整个帝都铺上红光时,两匹骏马来到城门前。
马背上,一个是女扮男装的花渺,一个是帝国学院人气呼声极高的花尧。
见花尧面有忧色,花渺不由好笑道,“大哥,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做了,没有露出真实身份,也没有扮作慕青,只是简单的女扮男装。你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
花尧宠溺的笑道,“你虽然女扮男装,可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说不定,很快就有人状告我拐带王妃出城了。”
“放心吧,除非是特别相熟的人,否则一般人是你看不出来的。而且,”花渺有些不自然的说,“就算发现我走了,七王爷也不会来找我的。有些话,就算我们没有说的那么清楚,但是我相信他都是明白的。”
实在不忍见花渺不开心,花尧道,“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赶紧出城吧。”
“好。”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不会回头。
双腿夹紧骏马的小腹,花渺高呼了一声“驾”,连人带马就奔向城门。
“驾!”花尧也挥动马鞭,紧随其后。
二人穿过城门,一路向北,行了两个多时辰,周围已经不再是青瓦民居,而是被冰雪覆盖的荒郊野外。
花渺忽然勒住马,对身边的花尧道,“大哥,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去喝碗热汤吧。”
从早上走到现在,花渺又冷又饿,恨不得马上钻进热炕头,美美的喝一碗热汤。
“好,我们过去。”
哒哒的马蹄声停在客栈外,花渺和花尧双双跳下马,把马缰绳交给小二,就径直朝着客栈里面走去。
与客栈外的飞雪寒霜不同,客栈内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程度,完全可以和帝都里的酒楼一较高下。
“二位公子,里面请。”小二笑脸迎了上来。
花渺跟着小二的引导,坐在床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