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一愣,脚步便顿住了,恰于此时李云昶扭头看了过来,触及他清亮的目光,慧安心一跳,便低了头,又想着自己这般模样被他瞧见,没得让人羞恼,面上便是一红。接着便恼恨自己的不争气,为何见到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于是便有些烦躁了起来。
一时又想到前世的自己,就是因为行至粗野,又过于刚强,在人前总是表现出强硬的一面,这才每每被取笑没有女子的娇柔,很是不受欢迎。
既然前世她不注意形象,不屑装假,在这犹如戏台子一般的京面上吃尽了苦头。如今得以重生,万没有再吃同样亏的道理,吃一堑长一智,大家都装她就不能太清高。再者说,谁家也不愿娶个剽悍的媳妇回去,这不装也不成啊。
虽说今世她已然打定主意要撑起沈家门户,终身不嫁,到时候过继一个孩子好好教养,可这彪悍了就不被那些个京中贵小姐妇人们所喜,会被她们排斥的,她处境本就艰难,若再被人排斥日子就更难过了。
如此一想,慧安使劲扭了大腿一把,眼泪便滴答答的落了下来,一副受了惊吓惶恐不安的模样。
她这变脸变的快啊,倒是把冬儿几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起来。
那边关元鹤见慧安这般撇了眼李云昶和巷口闻声过来的人群,倒是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笑意。
李云昶见慧安裹着一件男子穿用的大麾站在巷口,很是不妥,便忙冲身旁的近卫打了个眼色,见他领意,这才吩咐京畿卫进巷将那东姜人的尸首给抬了出来。
慧安正抽抽搭搭地装柔弱,一辆马车便驶了过来,一名身着青色窄袖长袍的青年侍卫下了马车,对慧安拱手道。
“沈小姐受惊吓了,且先乘马车离开,只是这是属下临时找来的,有些简陋怕是要委屈小姐一二了。”
慧安前世嫁入秦王府,对这青年所穿衣着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秦王近卫的服饰。知道是李云昶的意思,慧安心里失跳了一下,之后便是钻心的疼。
之前的马车已撞成了碎片,冬儿已遣人回去另派马车过来,慧安本就是站在这边等着凤阳侯府的马车,可这一时半会马车是过不来的。她又是这般模样,这边的人越聚越多,心中正值焦躁窘迫,如今李云昶便使了人赶着马车来了。
和前世初识他时一般,他还是这样的温润有礼,设想周到,前世的自己便是因为这些才失了心魂的。后来才慢慢明白,他是对所有人都这般,而深知了他后慧安才明白,李云昶是个骨子里透着冷意的人,远不如外表展现出来的宽和良善,怜香惜玉。
如今再次感受到李云昶的周到体贴,慧安恍惚了一下,这才看向他。恰他似有所感的看了过来,慧安忙盈盈一俯,扶着冬儿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动,行至关元鹤身边时,慧安听到冬儿在外面道谢的声音,这才知道方才是冬儿她们碰到了关元鹤,央了他前来帮忙的。
想着关元鹤赶到后冷眼旁观,后又冷嘲热讽的,慧安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鼻尖蹿过一股竹叶冷香,慧安自知那气味是身上裹着的大麾传来的,于是就厌恶地一把扯下那大麾扔在了车角,可这马车确实简陋,也不知是那王府侍卫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连个炭盆都没有,四角还灌着冷风。
慧安这一扔掉大麾冷风一吹就生生打了个冷颤,她又忙着去将那大麾捡了起来裹在了身上。这又想起方才关元鹤从旁边巷子牵出马来,应是当时在那边听到了动静,直接弃了马跳墙过去的,倒也是有诚意的。
于是便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可恶,将大麾又裹了裹小脸往衣领口的狐狸毛上蹭了几下。
夏儿在马车一旁透过遮不严实的车窗看到这一幕,纳闷的眨了眨眼。
回到凤阳侯府时,太医院的卢医正已侯在了榕梨院,知道是秦王李云昶请他过来的,慧安既不意外也不推辞,请他把过脉,只道是受了些惊吓,其它都是些外伤,并无大碍,留了一瓶生肌膏便告辞离去。
慧安形容狼狈,一身是伤的回来,早就吓坏了方嬷嬷,一通忙碌,给她清洗了身子又上了药,慧安早已被折腾的浑身酸软,倒头就睡。
方嬷嬷叫了四个丫头详细的问明了情况,又掉了一通眼泪,只道慧安最近时运不佳,出门总也遇险,便自做主开了箱笼取了三十两碎银,并一张两百两的银票子递给春儿,让她即刻就去北郊付云山上的皇家寺庙求一道护身符回来给慧安镇着。
要说这样大项的支出没有府中主子做主方嬷嬷一介奴才,虽说是得了主子高看让她管着府中内宅事务,她这又是为了主子并非私自挪用银两,但若被有心人知道到底会被构陷。
春儿闻言愣下了并未接那银票子,方嬷嬷却是冷了脸道:“让你去你就去,这事等求回了护身符,我自会与姑娘说道。”
春儿见方嬷嬷态度坚决,知道姑娘不信神佛,方嬷嬷是怕慧安不同意,这才先斩后奏。她也觉着慧安最近有些犯冲,便转身而去。
杜府秋水院中,杜美珂面色阴沉地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捏着白瓷润福图样茶盏的手骨节分明,显是心情不悦。
厅堂正中,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缂丝长袍做管事打扮长相清瘦的中年男子,却是杜尚书府的管家孙一顺。
“这么说那丫头非但没事,还杀了那东姜死士?”
杜美珂眯着美丽的大眼盯着孙一顺,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