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灿进了华阳殿,悄悄抬眼打量殿内正中案几后正襟危坐的皇帝刘栋,身后是紫檀木框的四扇镂金大屏风,每扇屏风自成一幅山水画,四幅组成了一整幅的江山如画图。
刘栋着便装,头顶带着金丝编成的罩帽,金黄色的帽带系于颌下。他今日的气度与上次在思安堂看见的完全不同,荀灿暗叹“人饰衣服马饰鞍”。
荀灿不慌不忙地走至地中央,放下身上背着的包裹,整理好衣襟,规规矩矩地行叩拜大礼,心中暗暗叫苦,看样子膝盖受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婢子拜见皇上。”
“免礼平身。”
荀灿起身站好,微低着头等候吩咐。
“朕的华阳殿一向由小栗子亲手打理,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他去要。你就到西偏殿安寝吧,东偏殿留着娉儿来学琴的时候歇息用。”刘栋简单交代一下,就拾起了手边的奏折,不再看荀灿。
荀灿识趣儿地告退,出了门,小栗子主动帮她拿了包裹,二人一同走进西偏殿。
“前任琴娘刚离开,这屋儿倒还干净,你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这院子里白天人来人往,到了晚间,华阳殿最是安静,你一个人住还得小心些。上夜的一个时辰才转过来一次,有啥事儿的话,可以到前面儿的朝安殿去找守门侍卫,那里十二个时辰不断人的。”
小栗子自打进屋就一边帮着归置东西一边唠叨。
“公公是说夜里这华阳殿加上东西偏殿就我一个人住?”荀灿感觉腿肚子有点转筋。
“嗯,就是这样。本来这里没这么个差事的,你也知道,皇上有把芷玉琴,心肝宝贝似的,特意设了个琴娘日夜看护,闲了累了的,也会叫琴娘抚上一曲,偶尔皇上还会亲自抚琴。你有耳福喽。”
小栗子并不觉得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宫殿有什么问题。他跟小榛子轮流守在皇上身边,随叫随到,偏偏皇上还特别喜欢他,除了例行的假期,他从来捞不着休息,他觉得那样才是疲乏的,他倒羡慕荀灿这差事。
荀灿压下内心的恐惧,“小女子初来乍到,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公公提点,别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才好。”说着从袖袋里抓了一把铜钱递给小栗子。
小栗子一摆手,道:“我知道你从尚舞苑来的,你们那儿的人就没领过月钱,你这两个子儿还是留着自个儿花吧,我不缺钱。”
“至于提点,也没啥可提点的,皇上在这里是忙国事的,自然常有大臣们来回事,你个姑娘家,躲着点儿人就行了。还有,非召勿进殿,进殿必带琴。饮食日常自然有人照顾你,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那把芷玉琴。琴在人在,琴亡人亡。当然了,如果……到了年龄是可以放出宫去的。别的没了,我还得回去伺候着,免得皇上一会儿找不到人着急。”
小栗子说完也不客套,抬脚就走了,留下荀灿坐在榻上发呆。
看着空旷利落的屋子,窗前的琴案上,放置着皇上心爱的芷玉琴,琴旁焚着的熏香,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被刘仝囚禁的日子。
果然,一连三天,皇帝都没有叫荀灿带琴进殿,荀灿隔窗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包括谁觐见了皇帝,谁是笑着出来的,谁是哭丧着脸出来的。
但是按照小栗子的吩咐,她不能随便离开她现在住的西偏殿,就像一只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每日向往着自由的天空。
自打荀灿住进这里,岑双鹏也无法在白天随意地见她了,只能每天睡前来看看她。
当荀灿觉得这里很无聊跟岑双鹏抱怨时,岑双鹏面无表情地对她宣布了刘仝的命令,叫她掌握刘栋日常所见人员的名单,并通过岑双鹏传递给他。
“可是我都不认识他们!还有,谁进宫了,你们有的是办法知道吧?这是非要给我找个差事怕我寂寞吗?”荀灿不明白刘仝到底想要干什么。
岑双鹏依旧面无表情,自打跟荀灿探讨了“自由”,他就一直是这副面孔。
“你不用认识他们,你只要记下什么时辰进宫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是什么表情就可以了。若等到他们出了殿门,情绪就会被隐藏了。”
“唔,好吧,貌似不难完成。”荀灿除了同意也没有别的选择,就当作是打发无聊吧。
岑双鹏给了荀灿一桶竹简,一把小刻刀,二人议定了暗号,就由荀灿记录每天来面圣的人多久出去的,离开时什么表情。
又过了三天,荀灿发现下朝归来的皇上貌似心情极其不好,正琢磨着要不要把皇上的表情也刻到当日的竹简上呢,今日当差的小榛子来叫荀灿进华阳殿面圣。
荀灿时刻牢记小栗子的教诲,立马整理好衣衫,抱着琴前往正殿。
进殿后将琴至于身侧,行叩拜大礼。
刘栋一挥手,小榛子替皇上喊了出来:“免礼平身。”
荀灿起身时偷偷瞄了一眼刘栋,发现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愁眉紧锁,似有心事。
“给朕抚上一曲吧。”
荀灿应了一声“诺”,便盘膝坐在小榛子递来的蒲团上,将琴横于膝头。试了试琴音,新手弹起了《舞魂》。
刘栋听着听着一摆手,荀灿立刻止住琴声。
“换一个。”刘栋的眉头锁得更紧。
荀灿猜测是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那些被迫遣散的舞姬们,便换了一首《觅仙》。
曲毕,刘栋轻声叹气,似乎坏心情依然没有缓解。
荀灿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妄自再弹,只坐在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