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通县衙大牢的那条巷子,从人群后面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仿佛有成百上千的重装步卒列阵而来。
又有战马嘶鸣,旌旗飘飘。
旌旗正中,有一偌大的字:明。
在左下角,则是一条卧虎。
明王麾下,虎贲雄师!
十余骑高头战马狂风卷云而至,为首之人鲜衣怒马,高傲的神态里目空一切。
唏律律!
马蹄高扬。
清脆的嘶鸣声激越,鲜衣怒马的青年公子目光冷冽,扫视着所有人,“尔等都想死么?”
身后,数百虎贲步卒黑云压城,寒光照铁衣。
闻言盾牌落地,整齐划一的巨响如雷声敲击在所有人心上,磅礴的压迫感宛若实质,心性稍差的人甚至感到窒息。
空气陷入凝滞。
噤若寒蝉。
一瞬之间,整条巷子鸦雀无声,再蠢的人也知道是谁来了。
明王世子!
不是那种金剑义子,而是正儿八经的世子。
周兴不蠢。
所以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昭宁公主出逃、陆炳侄儿死在双阳县,这两件事九成是明王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昭宁公主手中那封可以用来清君侧的诏书。
越众上前,弯腰行礼:“绣衣直指房关宁府分房紫绣衣周兴,见过三世子殿下。”
数十绣衣缇骑同时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梁琦,明王三子。
自小便作为质子生活在大徵京都,太宗驾崩后明王用了一着偷梁换柱让他从京都回明王藩地。
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
身后十余骑中,有披甲执枪充斥着沙场血腥气息的武将,也有江湖莽夫气十足的剑客刀手,其中有三人腰间挂剑,剑穗皆是金丝缠线,身份昭然若揭:金剑义子。
世子出行,三位金剑义子拱卫。
梁琦没有理睬周兴,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齐平川身上,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下马。
三名金剑义子随后下马,按剑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大意。
毕竟这里不是明王藩地。
这些年三大藩王的世子折损在藩地之外的就已经有四人之多,藩王、奸相和陆炳之间的争斗,在太宗驾崩之后,暗地里已是腥风血雨。
梁琦径直来到齐平川面前,冷然问道:“昭宁呢。”
齐平川暗暗叫苦。
梁琦的到来并不意外,这本就是和陈弼商议之后想到的谋略:驱虎赶狼。
绣衣直指房陆炳侄儿和金剑义子死在双阳县,关宁府分房周兴到来,能掣肘甚至压住周兴的不会是陈弼和齐平川,只能是明王的人。
所以在送递案情卷宗到州衙的时候,陈弼就让他大舅子江捕头去了明州。
明王的人倒是来得及时。
然而这位三世子梁琦一来就找到自己要昭宁公主,简单直接粗暴,可问题是我他妈去哪里找昭宁公主给你?
就算要给,尸体也不知道被商有苏藏到何处去了。
更何况就没打算给他。
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意思,下官在双阳县,哪曾见过昭宁公主。”
“下官?”
梁琦冷笑一声,“你也配!”
齐平川怒从心起,老子哪里不配了,老子好歹也是世袭的县尉。
县尉是官,不是吏!
深呼吸一口气。
假意诚惶诚恐,“我”
梁琦挥手,野蛮打断齐平川,“本世子不想听废话。”
忽然压低声音,“齐平川,你等让江捕头来明州奉上密报,不过是想借我父王的力量来为你们挡住绣衣直指房的锋芒,倒是一出驱虎赶狼的妙计,可你们就没想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齐平川一脸无辜,“我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梁琦眼神不屑,一声冷笑,“果然是个废物!”
转身,看了一眼昏死后被郎中有条不紊处理伤势的陈弼,又看着不远处的周兴,这位三世子殿下眸子里闪烁着疯狂,更充斥不加掩饰的杀意,“天黑之前,本世子要见到昭宁公主,无论死活,当然,也无论你们的死活!”
梁琦回到马上,挥手。
列阵士卒刀剑出鞘,枪戈如林,将县衙大牢前整个小广场围了起来。
志在必得!
周兴毛骨悚然。
他猜到了梁琦的意思,也猜到了梁琦为何会违反常规的率领虎贲精锐步卒出现在这里。
是陈弼和齐平川的驱虎赶狼之计。
不得不说,这招很漂亮!
陈弼和齐平川只需着人通知明王,将金剑义子之死据实以告,以明王及其谋臣之聪慧,自然能猜到昭宁公主出逃的事情上来。
当然,周兴现在更相信,昭宁公主出逃是明王的手笔。
否则明王的人就算为死去的那位金剑义子报仇,也不会让三世子梁琦亲自率领兵马前来。
但从梁琦对齐平川的态度来看,齐平川和明王之间并无关联。
如此推测的话,周兴得出了一个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结论。
齐平川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
这似乎有些不对……
周兴总觉得,齐平川和陈弼这一群人,不会如此简单,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究竟是明王的布局,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梁琦。
周兴心思电转,悄然踱步来到齐平川身边,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齐县尉,梁琦世子不顾大徵律法率兵出藩地前来双阳,他若找不到昭宁公主,你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