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辛远门前停下,辛木桃缓步走下马车,将包袱拎在手中,恍如隔世般望着紧闭的柴门。
国公府的繁华,小乡村的萧条,犹如天壤之别,时刻提醒着她的出身。
在国公府中,辛木桃见过当家夫人,也见过各方姨娘,那模样芳颜如醉举步窈窕,打扮恍若神仙妃子。
更让人咋舌的是,连姨娘出身都非富即贵,知府家小姐也会做人妾室?这是辛木桃进了国公府后,方才长的见识。
马车晃悠悠的离开,辛木桃举手,想要叩门,又停在空中。
爷爷还好么,想起临行前满头白发的爷爷,佝偻的身影,辛木桃兀自酸楚起来。
她是一个不孝孙女,明知家中长辈垂垂老矣,她还要执意远走他乡。
再思及此行的目地,辛木桃更是苦涩,别说辛远不愿意跟她背井离乡,去千里之外的国公府。就算他愿意去,以她侍女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安排爷爷。
她想更进一步,想让众人高看她一眼,所以此行回来,想要让爷爷传她一些民间偏方,以应对不时之需。
在英国公府中,辛木桃才得知,原来医女在上流社会是极得主子看重的。一个擅长医术的女子,想要出人头地,比攻读诗书更加容易。
可惜她在家中,一直以为唯有通晓文墨,有朝一日才能成为文人家眷,对待药学只是略懂皮毛。
世上难买后悔药,辛木桃下定决心,既然通习医术可以跻身上流,那她就从现在开始努力。
自家爷爷虽非圣手名医,乡野之间却是有许多连御医都不曾听过的奇方。她只要掌握几张,懂些粗浅医理以后慢慢钻研,定能有所造诣。
门,吱呀一声开了。
黄昏,暧昧的光影将一切照的模糊,辛远不太确定的揉揉眼睛。
“木桃?”
他声音颤颤的,手放在门上,一动不动。
“爷爷。”辛木桃双目含泪,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辛远赶紧拉住她,打量了一阵半年不见的孙女儿,良久说了句:“孩子,你吃苦了,瘦了。”
他没有追问木桃半年来的经历,也没在意她身上与众不同的妆容,只看到她瘦了。
“没有,爷爷,我很好,我们进屋吧。这半年来,我很想你。”
木桃眼含热泪,所有委屈都在滔滔不绝的泪水中释放。
在国公府时,风刀雪剑严相逼,她从未在人间落过一滴泪。偏偏见了头发花白的爷爷,那些坚强顷刻烟消云散。
辛远长叹口气,伸手抚了下木桃发顶,将她的包裹提在手中,让开身子说:“进来吧。”
他满是皱纹的脸难得挤出一丝笑来,背影却更加佝偻。
辛郎中家闺女回村了,那小模样俊俏的跟镇上小姐一样,头上还插着银钗手上戴着银镯,衣服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年关将近,奔波劳累了一年的村民,终于有闲心坐下来,温壶酒围着炉子唠唠嗑。
村头村尾,但凡有值得说叨的事儿,必然会被翻来覆去的嚼舌根。
辛木桃回来了,还是衣锦还乡?这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辛夷不太上心,快下雪了。
雪过就是晴天,等到来年,才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
众人纷纷揣测辛木桃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富贵人家,真的只是做丫头么,听说县里的姨娘都没这么风光。还有心思活的,趁机带着家里姑娘到辛郎中家里,希望辛木桃能给引见一下主家。
这使得辛木桃哭笑不得,英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她又是什么人。
想进英国公府中,出身一定要清白,还要有一技之长。近年来,府中除了外府赠送的歌姬,其余下人都是从家生子中选拔。
连家生子都不一定能入府,她辛木桃妄想带同乡进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毕竟爷爷还要在上河村养老,辛木桃尽量客气的回绝了旁人,接连拒了几波人后,也不再有人上门。
王氏性子较木讷,她也羡慕着辛郎中家孙女儿的光鲜,因着交情不深不敢上门攀扯。等听闻去攀亲的都被拒了,这才遗憾的跟辛夷她们说,要是木桃路子走的通,能送她们姐妹过去就好了。
她的观念很淳朴,辛木桃出门一趟,不仅没受苦,还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种主家,可遇不可求,定是有泼天的富贵,才能随便拔一两毛就让人吃喝不愁。
腊月初十,寒气透骨,待辛夷起了床,才发现外面雪已落了一地。
第一场雪,在喝完腊八粥后没多久,悄无声息的在夜幕中降临。
她呵着手,站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结满阴云的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像破旧的老棉絮。
天冷的时候,格外容易想人。
欢姐儿白皙的小脸,悄悄爬上辛夷心头,若有若无的羁绊,让她心暗自抽紧又无法排解。
才半年,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好像已经结束。
她穿着的棉衣,还是小怜当年穿过的,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棉花早就缩成薄薄一片。
即使家中有了钱,王氏仍旧舍不得花钱为孩子们扯布做新衣服。穷人家对银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执着,总以为要攥在手心才安心。
为了御寒,辛夷只得将所有旧衣服都裹在身上,这才勉强没有缩手缩脚。
幸好她是溜茬的,长手长脚的衣服,围在身上总比短上一截舒服。
“怎么起这么早,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天这么冷。”
玉荷将手搭在辛夷肩膀上,暖意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