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仰着头努力看他,只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好笑,“她是燕苍的皇后,她的夫君亲手杀死了我的夫君。敢问皇上……还能是为什么?”
随她轻佻邪肆的话,连城裔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浓浓的血雾,深黑的眸子里跳跃地那簇火焰似在瞬间冻结,薄涌的杀意异常凛冽。
有雪花飘落在他的发间,灰白一色中,他的眼底似有一抹类似悸恸的东西在汹涌,看得是那样清晰,扯得墨寻心口微酸,眨眨眼,将那一抹涩意挥去,她撇开了眼。
绿桐看着依然轻勾着唇角的墨寻,一声低喃,“小姐……旆”
她微微摇头,蠕动的唇角张了几张,墨寻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悌过来,落在她的小腹上,警告浓浓,绿桐的整个肢体随即僵硬。
那一瞬,绿桐的心头一痛,忽然就后悔了——为自己刚刚犯下的那个愚蠢的,不可饶恕的错。
随着眼底的浓浓杀意,连城裔颤抖的手掌在用力,墨寻只觉得自己喉咙口喘息的那条通道被他遏得紧紧,颈间的脉搏跳动声越来越弱,头脑地意识一沉再沉,反而是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将四下的声音听得那样清楚——
“……你终于承认了!窠”
薄讽的声音中,墨寻微微睁开的眼缝里,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深地鄙夷与痛恶。
因缺氧而一片茫白的头脑,还未能做出反应,已撞在亭阁的琉璃柱上,腰膝一疼,落地的动响却是闷闷地,就像胸口的痛感。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朕关入天牢!”
他威严冷戾的震怒之声,高高地响在头顶上方。
“皇上……”
绿桐‘噗通’跪倒在她身边,声音夹杂着一丝哭意。
未等她的话说出口,墨寻的手已蓦地抓上了她的手腕,“绿桐,你不用为我求情!卓天死前,我答应过他,会照顾好孩子……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皇上他还没拿到兵符……他又怎么舍得杀我?”
“小姐……”
绿桐只凭着本能,泪眼婆娑地凝着她,泣不成声。
她知道,她是在提醒她,孩子。保护好她自己的孩子。
可连城裔显然更注重的是她的后半句,他的笑声是那样邪肆阴冷,神色却是不置可否,“墨锦欢,你未免太自以为是!朕告诉你,你最好祈祷堇儿腹中的胎儿不要有丝毫闪失,否则……朕会有上百种的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浸满浓浓地恨意,钻进耳朵,刺在心口,疼如刀剐。
恍惚中,他离开的脚步在她的耳根经过,渐远。
墨寻闭眼,任泪在脸上滑出痕迹。
“小姐……”
绿桐的手掌还被她紧紧攥着,微长的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肉,划出浅粉地痕迹,她却不觉得痛。
侍卫首领是连城裔身边那个许久未见的侍卫殷时,脸上神色依然泛着冷意,轮廓却是较之前消瘦了些,下巴都有些尖了。
他带人已到了墨寻身侧,一挥手,欲命人将她与绿桐带走,却听墨寻忽然道,“绿桐,你去帮我转告一声漾儿……我大约得从牢里出来,才能去陪她,还有阿迟那边,你也帮我传个话。等我的病好了,再去找他玩。”
殷时一愣,狐疑地看一眼绿桐,“这……”
“怎么?”
墨寻起了身,扬眉看他,“殷护卫,难道方才没有听清楚皇上的旨意么?我记得,他是只说要将我一个打入天牢的,对吧?”
她的眼睛紧盯着殷时,对方眉心微蹙,被她看得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微赦,只垂了下眸,没有说话。
“好了,反正我也认识去那里的路……走吧!”墨寻淡淡地笑了下,挥手率先离开。
绿桐看着她缓慢地步伐,心口堵闷——
她与九公主和连城迟根本就没有什么约,刚那些话听在别人耳里,会以为她是在想求人帮忙救她,却只有她清楚……
她的目的,就只是要支她离开,只是在想要护她安全。
眼底再度升起薄薄地热气,纵是满腹悔恨,却也只能将唇瓣咬紧。
……
兰陵宫。
“她怎么样?”
峒溪自内殿出来,连城裔仍然还伫立在外殿的窗边。
不曾离开,却也不曾进去。
就这样等着……两个多时辰,只为一个答案么?
连城裔的眼睛虽没有悌过来,但峒溪在垂眸的那瞬间,却分明瞧见了他蜷缩的手在颤——
是的,他在紧张。
可这份紧张之中,又有多少是真正在为季堇凉担心?只怕更多的,还是怕她腹中的孩子真要出了事,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个女人吧?
想着殿内已清醒过来的人,峒溪心口郁闷至极,却还是依其言道,“回皇上,娘娘万福,胎儿也平安无事。”
他不会讲那些漂亮话
,话音也有些生硬,他不知听没听得出。
峒溪却清楚地自他的侧脸上,瞧出了一丝近乎疲惫的松怠,好像是如释重负,转而又变成更深地内疚……
这个男人,英明睿智、却也深不可测地阴鸷,他自十二岁便追随着他,对他亦是深深地敬服,而今,却看他因为一个墨锦欢,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失控,甚至是迷茫……
他是皇帝,本该是一诺千金的。
答应过季堇凉的事,却反了悔,他心中也是无比的内疚吧?
所以前些日子,才会有那些近乎麻木地表现——赏赐,给予皇后无上的权利,一波一波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