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骜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话音未落,吕谋忠已先负手迈步而去,古骜近身跟上几步,随在他身后。
穿过一道道满目青山翠景的幽径,山泉淙淙而过,古骜暗中观察着这位汉中郡太守,见他行步之间带着一股豪放不羁之雄气,不禁心道:“我从前所见之人,倒从无如此气魄。适才我无礼,他似乎又不以为意,看来倒是个不拘小节之人……”
虽说是要古骜‘带他转转’,可吕谋忠脚下却生风般择径自路而行,走出了最后那方宁静竹林……嘈杂之声耳边渐起,果然很快就到了元蒙院。吕谋忠于不远处停下脚步,看着进进出出的玩闹学子,略一挑眉:“都是廖家的?”
古骜道:“十有五六。”
吕谋忠盯着元蒙院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嗤鄙,毫不避人地道:“廖勇那个老儿!呵,如今还真是天下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古骜微微一愣,他许久未曾听到如此令人快心之语了,虽然自己并未见过廖太守,但听闻吕谋忠如是言,古骜还是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终究放下了些许适才见‘列武入竹舍’之心防,开口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吕谋忠目光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桀骜不驯,挑眉:“怎么,廖老儿做了这样下作的事,还不准我说了?”
古骜不由得微微一笑,叹道:“不过廖家以之为得计。”
“呿!”吕谋忠一摆宽袖,“廖去疾那不成器的小子,天天就想做出些动静来,与雍家孩子争锋,似乎是天下人都没长眼睛,才把他列在雍公子之下,他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凭那长相,他能比得上雍驰一丝一毫?廖老儿的种,能周正就不错了,他还想有什么伸展不成?”
古骜闻言,倒是又一愣。他见吕谋忠本在说行事之品高低,竟又一下跃及容貌上来,不禁有些跟不上思绪。
吕谋忠倒是了然地看了古骜一眼,猛然伸手拍了一下古骜的肩膀:“你这个小子啊!别这么拘束!我等寒门有何可畏?无论做了什么,不外乎是得人一句‘小姓不知教养’罢了。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呵,行天下而不恣睢,那叫做以天下为桎梏!他们自己做了一个叫‘世家’的笼子装了自己,还想让我等学着,岂不是可笑?”
古骜回过神,跟上几步,只得怔怔地道:“……言之有理。”
吕谋忠一路已负手行至山云书院门前,原来空旷山野中,如今已经满满停列了车驾行帐,迎风而展的旗上,皆写了一个‘吕’字,意态尽是张扬,倒与之前候在山云子门外,看不出来头的肃穆武人不同。吕谋忠上马前,回头对古骜道:“不烦送了,老夫尚有公务在身,这就去郡府替皇上骂廖老儿去,你这便回去罢!”
“是。”目送着吕谋忠骑马扬鞭,在车驾护送之下绝尘而去,古骜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又转头向回走了。往昔与怀歆两人提起这位汉中郡吕太守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一看,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却是完全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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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时江衢郡太守廖勇,早就在郡府门口亲自迎接了吕谋忠之车马仪仗,恭道:“钦差大人!廖某久候多时,不知您已入郡!”
吕谋忠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拍了拍绣蛟金纹宽肩之上的细灰,一抬手就将马鞭递给廖勇。
廖勇如今年过四旬,自视也是大权揽怀的一方豪杰,这下见马鞭伸到面前,脸色不禁微微一僵,可当下立即又缓和了过来,挂了笑颜,接在手中立即转交给了下人,赶上几步,道:“老哥哥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弟能到郡界处相迎啊!”
“不用你接!”吕谋忠摆了摆手,径自入了内堂,廖勇忙招呼着侍者:“还不快迎吕太守?”
进到了内室,吕谋忠不请自坐,一个撩袍便坐到了主位上,相隔一台案几,廖勇笑着亦提袍坐到对面:“不知您这次远来,是何事啊……”
吕谋忠挑眉:“皇上着我来嘉奖你,说你守卫山云书院有功!”
“哦!”廖勇露出如梦方醒的表情,叹道,“原来是这个事,我还以为什么,这等守土小事,还能算功劳?圣上还真是爱惜我们做臣子的啊!”
吕谋忠看了廖勇半晌,忽然伸掌一拍案台:“你也知道不算功劳?!”
廖勇一怔,随即缄口不言。
吕谋忠冷笑道:“我顾念着和你同袍之义,劝你两句。皇上心善人好,才夸你守卫书院有功,可若是外人不知深浅地看过去,又会如何啊?会觉得你廖太守拥兵自重,强占山云书院……你看看,你看看,如今元蒙院中,廖家子弟,十之五六,你让有心人看了怎么想?”
廖勇有些招架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就……就是怕有人在皇上面前,离间君臣之谊啊……”
“嘿嘿……”吕谋忠勾唇又笑了两声,“你这儿的事,我会美言几句,禀告皇上。”
廖勇忙起身相拜:“那还真是多亏老哥哥了!廖家的荣辱,都系在老哥哥身上啊……”
“嗯……”吕谋忠坐着看了廖勇一眼,“你知道就好。”
廖勇额前布满冷汗,嘴上仍是恭敬:“弟怎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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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边古骜送走了吕谋忠,便再次回到山云子舍中,却见诸武人已经撤去了,古骜进到舍内,却见客人已无,茶盏微凉,只余侍者正躬身在收拾打扫。
云卬亦不在其中,一个老仆在给山云子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