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前,张逸夫已经取来了那些钢笔,30支看似普通的钢笔,花去了小两千块钱,当然这是必不可少的开销,一年一次。
由于已经是下班时间,拜山头的事情只能往后再聊,张逸夫向老牛报告过后,同老段一起,冀北三人组前往餐厅就餐。
这个招待所,主要负责接待华北地区各单位的领导,餐厅早已摆好了自助,不少厂级干部已经入场,没走两步,牛大猛便碰到各种熟人,其它电厂厂长,纷纷打招呼亲热,好一副热闹的场面。
由于是安全大会,而非年会,餐厅虽然备有一些酒,却没人有动的意思,想想也是,次日一大早开会,你现在在这儿喝得醉醺醺的算个什么,因此拼酒之类的事情,一般放在最后,而且都是小范围私下进行的。
跟几组人打过招呼后,三人拿着餐具,开始取餐。
正这会儿,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比任何一个打招呼的人都洪亮。
“哎呦!老牛,来这么早!”
张逸夫循声望去,来者头方腹圆,也是个粗犷的家伙,整体风格与牛大猛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牛大猛是短发,而这位是那种中年分头,分的很不彻底,拖拖拉拉的那种分头。
牛大猛见了这人,凝滞不到半秒,立刻转换为了热情的表情:“老苗!你也够早!”
二人相见,那叫一个热情,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客套过后,他们才想起后面的人。
互相介绍一番,张逸夫才搞清楚状况。
对面这位跟牛大猛相似的中年人,乃是华北地区最大电厂,全国十大电厂之一的丰州电厂厂长苗德林,值得一提的是,丰州电厂正是华北区域内唯一完成了达标的电厂。
这次丰州电厂同样来了三个人,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并非是一把手二把手和总工的组合,同冀北电厂一样,竟然也来了一位大学生。
张逸夫怎么也想不到,这年头竟然还有跟自己一样,主动奔赴电厂的大学生。
苗德林颇为得意地介绍道:“我们这次总工忙三期工程的事,把新来的姚新宇带来了,清华电机系硕士。”
他说着转身冲后面戴着眼镜的白净青年道:“来来,这位是牛厂长,咱们华北地区的第二大厂长。”
“牛厂长。”青年上前客气地点了点头,与牛大猛握手。
牛大猛笑道:“好啊,清华的硕士,真的是凤毛麟角,来电厂积累经验了。”
对面苗德林大笑道:“真的是积累经验,上面都说清楚了,是来我们这儿培养的,今后肯定要去做北漠的大工程!”
他说着,不觉间望向了张逸夫:“老牛,这位同志是?”
“哦。”牛大猛连忙介绍道,“我们厂新来的大学生,北方电院的,张逸夫。”
同那位姚新宇一样,张逸夫也不得不被推上前去,与苗德林握手。
苗德林很客套的握手过后,立刻大笑道:“也不错啊,咱们两个厂都有生力军补充,一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这么下去你们冀北达标有望啊!”
“尽量争取。”牛大猛神色微微变了一些,但仍然满是笑脸。
张逸夫捕捉到了这个细微表情的变化,微微走了一下心。
没记错的话,之前有谁吐露过,华北那个唯一的达标成功电厂敝帚自珍,基本拒绝交流,也不愿传授经验或者借调人才。
如此看来,老牛跟那个电厂的厂长关系应该比较紧张。
再看这两位大厂长现在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孝子斗嘴的味道,根本不似老而稳重的厂长,也有违了牛大猛一贯的为人态度。
八成,有过节。
思考的功夫,那边苗德林已经搂住牛大猛,想同桌吃饭,牛大猛一时间没有答应,含含糊糊。
这意思很明显了,张逸夫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对了牛厂长,下午你嘱咐我,让我提醒你6点的时候有人来找你?”
牛大猛微微楞了一下,而后一拍脑袋,佯装出惊呼:“瞧我这记性!明明跟人家约了见面的!”
他匆匆放下餐具,冲苗德林婉拒道:“老苗,不好意思了,外面有约。”
“不碍事,不碍事,机会还多。”苗德林哼笑一声,望向张逸夫,“老牛,你们厂真是来了一位人才啊。”
“彼此彼此。”牛大猛不愿与苗德林多谈,转身冲段有为道,“老段,那你先吃着,我跟逸夫出去一趟。”
段有为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就此,张逸夫同牛大猛双双离开食堂。
就要离去的时候,他不禁多看了姚新宇一眼,清华电机系的硕士,绝对的行业人才,肯留在国内就不易了,还投身电厂,难道这丫的是一个比自己还吊的21世纪好青年?
与此同时,姚新宇也刚好望向了张逸夫。
二人对视,尴尬一笑,不作多言。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各事其主,没得办法。
张逸夫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对面那位的眼神很正常,符合这个时代的单纯,并没有自己这么深邃老辣而又猥琐,看来雷神眷顾的宠儿依然只有自己。
出了餐厅,牛大猛一路往外走,一言不发,张逸夫只得一直跟着,直到走了几分钟,彻底离开招待所范围后,牛大猛才一声长叹,抽出他喜爱的红云点上了一根,并扔了张逸夫一根。
没辙,这根烟必须抽,必须与厂长同乐同悲同忧愁。
这人活于世,尤其是活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