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菡见萱妃如此热情,也只得赔笑了。可心中,却还是存了诸多的担忧的。
凭栏意(六)
萱妃走后,沛菡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步到了殿内。
殿中那些随侍的宫人们已经下去了,只余下轩辕洬,正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仿佛是没有生气似的模样。
沛菡看着他,虽然心中仍是存了些许芥蒂。但是并不如先前见他那般的疏离了。
她慢慢地走进轩辕洬,端详起他的面容来。
眼前。那个如玉的男子正安静地躺在这儿。失血的面容上,一双绵密的眼睫似蝴蝶一般地坠落。落在他稍显粹白的面容上,只徒留下两道浅淡的阴影。他的头上,那本是整齐的冠笄已经微微偏斜了。从那冠笄中松散下来的头发正松垮地搭在一侧,乌云白面,倒是愈发地衬托出他的面色憔悴来。
此刻,他紧紧地抿着唇角。一双好看的浓眉亦是微微地蹙着。仿佛就连做梦,也是极不安稳的。
不过,他倒是好看!
沛菡暗暗感叹了,不觉得,那心中竟是蒙上了一层恻隐的情愫。
人生,这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玩意儿。就如同不日之前的轩辕洬,那时,他还是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可是如今,又有谁会联想到他堂堂的暝国太子竟然也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又仿若是自己,明明与他是毫不相干的两人,却受了命运的捉弄而与他勉强地成了夫妻。这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的。
这样想着,不禁暗暗地叹出一口气来。为了自己的命运的多变,抑或是他的存着诸多变数的人生。
正想着什么,那卧床的轩辕洬突然开口了。
“水……水……”他嗫嚅着说了一句。虽是清浅的声音,却将身旁的沛菡着实地吓了一跳。
床上,轩辕洬正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仿若是极其难受的模样。他的额头上,那本是被揩得干净的汗水又重新渗出来了。汗津津地结成小小的晶莹的水珠,弥散开一片惶急的湿腻。
沛菡见轩辕洬这般难受,心中不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不远处的圆桌旁,倒了杯清水过来。
好在,因为室内拢了炭火的缘故。那壶中之水还是温热的。
她把着茶盏想将那杯中之水递予他,却发现他平躺的姿态根本无法进水。情急下只得支起他的头颅,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给他喂了水下去。
这样的姿势是令人难堪的,看着他慢慢地抿着杯中的清水,她的一张脸竟是被窘成了火烧火燎似的烫。心中只是暗暗祈祷着,让自己快些脱离这样的窘境。
好容易那杯中之水将要见底,沛菡正想着快些将他安置好了事。可不曾想,轩辕洬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张仍显迷糊的脸上明显带了一丝不解。然后不由分说的,他竟是一把推开了沛菡手中捧着的茶杯。
“走开!”他有些无力地道,一双点漆似的眸中竟是现出了几许不耐。
沛菡手中,那本是被她握在手中的杯子,由于轩辕洬的一个大力而倾倒了下去。掉在那铺了毛毡毯的地方,兀自地打起转来。
而,那杯中清水,却也在此时悉数地散将出来。落在她的衣服上,也落在他松垮衬衣下掩着的伤口上。
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轩辕洬不禁抽痛似的微蹙了眉头。
沛菡看着他这个模样,心中不忍,自是没有去计较他对自己的无礼。
空气中一时凝滞的厉害。仿佛只余下了炭火燃烧所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响。腾升着,是温暖而热烈的情绪。
墙角处的矮几上,一顶做工精巧的鹤型铜壶中正燃着袅袅的瑞脑香,缭绕着的香气,像是一根绵长而不绝的记忆般的,镌刻在那儿。是让空气都要啧啧赞叹的朦胧之美。
沛菡站在轩辕洬的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床上,那轩辕洬瞥过眼来望着沛菡。一张脸上只现出莫名而诧异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了一句,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却在不经意中牵动了伤口,顿时那本就不尽洁白的纱布上便扩散了血污。
这真是鲜艳而妖冶的颜色的。像一朵花一般热烈地绽放,仿若这世界无可媲美的曼珠沙华。温暖却凛冽。
沛菡看着那纱布上又渗出鲜血的模样,不禁一惊。
“殿下,太医说您还不能乱动!”她说着,倒是乱了分寸地几步向前。似乎是想要阻止轩辕洬的动作。
已然坐起身子的轩辕洬滞了一下,然后缓了神色,嘴角弯出一个好笑的弧度。
“谁让你来的?”他说了句,然后嗤笑了,“莫不是……是走了皇上的关系?”
沛菡蹙了蹙眉头,显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但也没恼,细心地将太子妃穆千羽托她进宫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娘娘身子不好,所以才让妾身进宫来照料殿下。妾身没想到,殿下竟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沛菡说着,然后有些无措地搅了手指。
轩辕洬看着她,一张脸上只现出莫名的表情。然后暗暗沉思了,才又问出一句话来。
“你见过千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