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药……”她小声说了一句。
轩辕洬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脸又看了一阵。直到外间又响起那宫人的叫唤,他才侧开身子放过了她。
沛菡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仪容后,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取了药进来。
“殿下,这药……”她轻轻地走到轩辕洬的窗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他。
床上的轩辕洬没动,因为殿内光线太暗的缘故,沛菡只能看到他安静躺着的影儿。于是她放下冒着热气的汤药,随手取了火折子,点亮了床边一些散落堆放的蜡烛。
那明亮的火光,顿时便腾起来了。闪烁着,让这个本是晦暗的寝殿,一下子就明亮的起来。就连那不远处的床帏,也被烛火的热浪熏染的微微开始摇曳。
方点好了蜡烛,沛菡才复端了药碗去到轩辕洬床边。本想叫他起来喝药,可是刚过去,却发现方才还精神气十足的轩辕洬,竟是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她一惊,立马地过去查看。却见轩辕洬半开的前襟内,本是包扎完好的纱布上竟是开出一片血红。而那红,却像是泄洪一般的,正从那些层叠的纱布中汩汩流出,玷染了他本是洁白无瑕的衬衣,也染红了他身下的蚕丝棉被。
而他,在这一弯血泊中只是紧紧地阖着双目,如同失了生命一般。那原本如玉的面容上,已是如纸一般的粹白。就连那本是温润的唇角,却也如同失了血色的离娘草,只徒留下一畦沧桑的干瘪。
“殿下……”沛菡吓得大叫,再顾不得什么礼数般的,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
黑夜,猝然地降临了。
白天还是清朗的温度,到了夜间,竟变作了呼啸的寒凉。
沛菡呆滞地立在殿外。看着殿门上恍惚映出的太医的身影,只是簌簌地落泪。
身旁,那美貌的萱妃只是安慰地劝了。
“你莫要太过悲伤,这轩辕洬伤成这样,也是始料未及的……”萱妃抬起手轻抚了沛菡的后背,像是要给她鼓励似的,“现在太医正在极力救治,相信他定是会挺过难关!不过,他的伤口怎么会再次裂开?”萱妃不解地蹙了眉头,却将身旁的沛菡窘在那里。
她的脸上,不由得竟是腾起一片火烧似的烫。幸而,如今是露重霜浓的黑夜,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
沛菡咬着下唇,对着萱妃轻轻地摇了摇头。
方才,她本是到殿外拿药给轩辕洬。殊不知,在这短暂的时间,他的生,竟会是命悬一线!她想起刚刚他压在她身上的模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虽然一双眸中透出如鹰隼一般的光芒,可是却仍旧能够看出他的孱弱与勉强。
她不由得低下头来望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滩并不清晰的血渍还残留着。浓重的小块儿印记,从方才的鲜红变作了如今的酱紫。好似就连心情也跟着变了一般。
她不由得暗暗叹出一口气来。再抬眼,却望见萱妃一脸关切的面容。
方才,她见到轩辕洬昏倒而受惊大叫的时候,若不是萱妃急急地赶到这儿,还唤了太医,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样想着,心中不禁腾生出一阵深深的感激。然而,却在这时,那感激之上竟是凭空附着了一层寥落的悲伤。
“姐姐,对不住……”沛菡说了一句,然后低下头去,“太子殿下,本是沛珊的夫君。我……”
萱妃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沛菡竟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思索间,便拉起沛菡的手,摇了摇头。
“不怪你,是她自己福薄!”她说,却让沛菡的心,更加地不安稳了。
有风,顺着宫阁的四处吹进来。萧瑟而凉薄的动静,竟是刮得连头顶之上的大红宫灯,也左右摇摆起来。摇曳的灯火如同掬起的阳光,飘摇着,给这周遭的一切,好似镀上了一层零散的光辉。
正想着什么,远处,却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声响。
“皇上驾到……”
只一声,却将本是暗自踌躇的沛菡,惊在那里。
“皇上来了!”身旁的萱妃说了一句,然后喜盈盈地撇下沛菡,朝及眼处那弯回廊的尽头走去。
凭栏意(八)
沛菡只是怔怔地看着萱妃拉着李曜,慢慢地踱近自己面前。
风中,好似是捎带了令人怦然心动的桃花香气的。散播着,是清浅而馥郁的温情。让她的一颗心,竟是急速地疯狂跳跃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
“你叫什么?”李曜追在她身后,问出一句话来。
她想告诉他,她叫曲沛菡。可是终因心中不住的悸动以及那身份的悬殊而让她不能言语。
她只是丞相庶出的女儿,而他,却是那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天子。
眼前,那人的玄色长袍还在风中飞舞着。携卷的一路烟尘,皆顺着他柔和而俊朗的眉眼,化为一层接一层的涟漪。有风浮动了他的发丝,让他微眯的双眼又多了一层飘渺。
真是好看!她在心中这样想着,却还是用遮面的骨扇遮去了大半容颜。
她终是配不得这样的人。那,又何必徒增惆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