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中怒气冲天,连带着屋内的陶瓷器皿震颤不已,房屋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面前烧起一道黑色的火焰墙。
我怒极反笑,声调猛地拔高,尖声叫道:“对,我就是要他子书家世世代代受心疾之苦,白日万蚁蚀心,夜里剥皮抽骨,我要他们永生永世,永远不得善终!”
“凭什么?凭什么我妹妹死了,他们却都好端端的活着!”我咬紧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凭什么!”
黑色火焰刹那成龙,咆哮着向玉溪川身上卷去,龙息逼戾,却被他一抬手轻易化解。
我杀不了他,我知道。
但同样的,他也杀不了我。
我说:“滚。”
他长眉一扬,只是笑,却不动身。
我手指攥成拳,道:“滚出去!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下次再见,当场击毙!”
他是修道之人,不可杀凡人,这是法则。就像我当年带小影离开迷宫山,在大漠里掀起龙卷风,也只是迷惑敌军的视线,却不敢造下杀孽。
玉溪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我身子一软,终于瘫倒在了地上,数十年的恩恩怨怨,在今朝算是都有了个了结。若是没有玉溪川,我与小影根本没有机会长大成.人,纵使他只是将我们当做棋子,却始终有过养育之恩,让我们有过三十余年悲喜交加的年华。
人这一辈子,真是想想都要哭,想想都要笑的啊。
我没有告诉他,我仍旧给子书家的人留了余地,只要心绪不受巨大波动,心疾是不会犯的,至于其他,就各安天命吧。
这次回到城里,直到死去,我再没有出去过。
每日,我都会提着一坛酒,去小影的坟前静坐,听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看苍鹰在天空翱翔来去,心里别样的宁静。
我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屈膝坐在地上,轻声的说:“如今天下大定了,城里的百姓和将士愿意留下的都留下了,不愿意的也回去了关宁城,四海升平,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你可放心了?”
“最近姐姐老觉着天气有些冷,也不知道你那边是不是也一样,想着要给你做两件新衣裳御寒,可姐姐眼睛现在花得厉害,连针都很难穿进去。好在现下不过夏末,我让小春的孙女儿帮着点忙,也许能赶制出来。”
“三十多年了,也不见你给姐姐托个梦,我都记不得你的样子啦。姐姐现在记性不好,还犯糊涂,老觉得你还在我身边,每次风一响,呜呜的,就觉得是你在回答我,你说是吗?”
小影自然不会回我。只是风声愈发凄切了。
我揉了揉干巴巴的眼角,抚着墓碑上冰冷的刻字,慢慢将头靠了上去。
身边酒坛倾倒在地上,酒水在泥土里发酵,弥漫出香甜而又苦淡的气味。
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会活不下去的人,区别只是活下去的方式而已。
既然你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好好地活下去,
长命……百岁。
你听,驼铃在响,雁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