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璃定下心神,推门进去。
钟离珞侧对着她,身子陷在轮椅里,整个人沐浴在昏黄晕霭的烛光里,身形纤细单薄,原先因解下珠钗而散落下来的长发用红色的锦带束起,沿着她乌黑长发一垂而下。
女子随着推门声的响起朝莫青璃这边望过来,那乌发红锦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来回晃动,分外旖旎勾人。
莫青璃在门口望着,不敢走上前去,觉得这一切美好的就像水中月,镜中花,手轻轻一碰就会叮叮当当,支离破碎。念头一起,心里就鄙视自己成天老是想些有的没的,眼前的人真的不能再真了,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最起码现在是。
她走上前,坐在她对面,桌上的饭菜精致,只是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莫青璃提起筷子,问道:“不合你胃口?”
钟离珞把饭菜往她那边推了些,夹了一筷子随上荷叶卷送到她唇边,道:“不是,等你回来一起用。”
“那不是都冷了?我不是说过不必等我么?”莫青璃顺着筷子咬了一口,讶异的发现竟然是热的。
钟离珞弯着眉,笑道:“先前一直让厨房小火煨着,方才才送过来,我料想你在前堂定是没吃甚么。”话音刚落,只见莫青璃猛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红色锦袍脱下,置于一旁的凳上,只着了里边一件软薄红衫,一边脱一边不好意思道:“先前喝的酒全部逼出来了,左边的袖子全湿透了。”
钟离珞望着面前女子染上樱色的脸庞,五官深邃,眉目冷硬,宛若冰刀裁刻,皱了皱眉,问道:“要不要先把脸上的易容洗掉?”
莫青璃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个蓝色小瓶,走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盥洗台,倒了些药粉在水里,片刻后,便将脸上的易容洗净。
五官柔和,干净动魄,眼角微微挑起,自然一丝fēng_liú妩媚,未挽的发如泼墨写意的一方瀑布,齐齐垂在身后,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双眸澄澈若琉璃,却偏偏是人看不透的情绪。
回眸那一瞬,钟离珞心里一悸,下意识别开了眼,很快又不动痕迹地转回了视线。
莫青璃没有发现,复又走到桌前,倒了一盏酒,钟离珞也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两人交换杯子,饮过合卺酒,用过膳后,子时已过。
先后沐浴,又是半个时辰。
莫青璃沐浴出来,见钟离珞已擦干头发坐在榻上,低着头,亵裤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正用手轻柔地按抚着,顾不得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身上的凉意,快步上前坐到她面前,抬起女子的腿置于自己大腿上,她哪里都是冰冰凉凉,连腿也不例外。
莫青璃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自己坐到床榻的内侧,手里暗自分了一丝内力,替钟离珞疏通腿上的筋络,不多时,钟离珞身上便暖了起来。
“汐儿。”钟离珞明显有些慌乱,急道。
“怎么?”莫青璃挑眉。
“放开我。”钟离珞的腿在她手掌挣扎,想要抽出来。
“不放。”
“子书汐!”墨玉眸子里点起愤怒的漩涡。
“钟离珞”,莫青璃懒懒答了声,头也没抬,按紧了女子的小腿。
“登徒子!”钟离珞只得轻轻骂了一声,双手紧紧攥住莫青璃的胳膊,制止她动作。
莫青璃顺从地松开力道,抬起眸子,定定的瞧着她,目光狡黠:“登徒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莫说你我二人皆是女子,几个时辰前,我们刚刚拜过堂,你是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谋正娶的妻子,照顾你,不是我分内之事么?”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分无声的笑。
我看你还用甚么拒绝我。
钟离珞低下头,接下来便是良久的静默。
不过,她没有再挣扎。
蜡炬燃成一捧泪,滑下烛台,只剩最后一截烛芯子还在垂死挣扎,发出极淡弱的微光。
“够了,睡觉罢”,钟离珞从莫青璃怀里抽出腿,异常地沉默。
“好”,这次莫青璃倒是爽快的答应了,飞快地解了身上的衣物,躺了下去,心道钟离珞本就体寒,适才一直坐着,身上又带了寒意,直接躺下怕是会冷。
待到钟离珞躺下的时候被子里已经暖和了许多,莫青璃左手一捞,径自揽了她入怀。
“好梦阿珞”,莫青璃在女子耳旁轻声道。
“好梦”。钟离珞轻轻阖上了眼睛。
她此时侧着身子躺着,温柔的红色烛光晕霭下,长长的睫毛染着一层淡然的光,宛如一块沉静的美玉,在这薄薄勾勒而出的荣华中,散发出质洁的美。
两人的长发如海藻般纠缠在一起,浸漫了枕头,分不清彼此。
莫青璃撑起右肘,低头瞧着她精致睡颜,左手轻抬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带起丝绸般的柔滑。
“妻子?”莫青璃轻轻呢喃。
她睡着了,她以为她听不到。
没想到钟离珞忽然低低呓语:“嗯?”
莫青璃惊得忙收回手,闭上眼,一动不敢动。
半晌,也没再见她有下文。
莫青璃睁开一只眼,眼珠滴溜溜转,偷偷观察了会,确定她没有醒,只是梦话而已,心里舒了口气,低头在怀里的人右眼睫毛上轻轻亲了一下,也阖上了眼睛。
妻子。
妻子。
可当真是这世上最美妙不过的称呼了。
许久,怀里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眼神清明,不似睡着过的模样,往莫青璃怀里再靠了靠,被衾下的右手摸上自己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