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陆轻萍似乎从傅文佩的身上看到了顾太太的影子,两人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她笑了笑,反唇相讥:“我从来没避讳我的母亲是人家的小老婆,我母亲也对此也从不讳言。相反,在乎这个的另有其人吧?我刚才那么说,只是看不惯明明是姨太太,却端着正室范的某人罢了。”
陆轻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她话里说的是谁,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话,她们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则承认陆轻萍话里所指,不接,反驳回去,又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你——”依萍气鼓鼓的看着陆轻萍,一时语结。
“佩姨,依萍,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也忙去,等回头有时间我们再坐下闲聊。”欣赏完傅文佩和依萍有口难言的模样,陆轻萍满意的笑了笑,不想和傅文佩母女纠缠,丢下一句场面话,抬腿离开。
“妈,你看看,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从头到尾嚣张的不得了,好像我们都欠着她什么似的!真是不可理喻!”依萍见陆轻萍把她们气个半死,不等她这边和她辨出个四五六,说出个是非来的时候,她又潇洒的丢下她们母女,甩手走了。依萍气得只觉得心肝肺都不舒服起来。头一次,她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比雪姨更可恶,更讨厌的人,平时都是她在前面挡着,将傅文佩护在身后,这会子依萍倒是恢复期小女孩的性子来,拉着傅文佩的胳膊,摇晃着,忍不住向傅文佩告气状来。
傅文佩神色复杂的望着陆轻萍的背影,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依萍攥住她胳膊的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依萍,你也别怪她,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确实是欠她的,当年司令只带着我们和雪琴一家来上海,将他们全都丢在了东北。如今东北在日本的控制之下,日子应该不好过。她不定吃了多少苦,才来到上海,而且梅姐又过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一个姑娘,独自一人在上海讨生活,并不容易。而且虽然她没说梅姐是怎么过世的,但是她应该是把梅姐的过世怪罪到我们这些早就逃到上海的人的头上,所以她怨恨我们是正常的。”傅文佩在劝慰依萍的同时,也为陆轻萍的尖锐态度找理由。
虽然依萍对东北的民众生活境况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从报纸上的只言片语的报道,以及从东北沦陷后逃亡过来的人的叙述,她还是稍微知道一点的,和上海现在安宁的日子比起来,那边就是地狱。听了傅文佩的话,依萍的怒气稍微减了一点,对她的敌意也没那么大了,但是她并不完全赞同傅文佩的话,反驳道:“妈,就算要怪,也不该怪到我们头上。当初爸爸可是只想着带着雪姨和尓豪他们一家来上海的,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塞到车里,我们俩也会被爸爸给丢在东北,她要恨,要怨,应该怪爸爸和雪姨他们才是,凭什么把气撒到我们头上?”
傅文佩听着依萍天真的话语,心中苦笑不解释,和依萍一起转身回屋。平日里依萍看似成熟懂事,但是现在看来,想法还是稚嫩。在依萍看来,她们母女两个和福煦路那一家,不是一伙,但是在留在东北的人看来,两边没区别。不管当初她和依萍是怎么上的车,反正最后她们是跟着陆振华来到上海了,他们看的是结果。至于后面,她和依萍从福煦路被赶出来,就算东北的那帮人知道了,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她和依萍依旧生活在上海,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陆家大宅里,女子争宠失败后最平常的戏码。
陆轻萍从傅家门口离开后,傅文佩和依萍对她印象好坏,她并不放在心上。今天,她由傅家母女两个,想到了住在福煦路里的陆振华和王雪琴。这两个人,一个是被她占据了身份的原主死前心心念念要报复的对象,一个是她要感谢的人。这是她成为陆轻萍所要付出的代价,当时她也应允了。因为一直为生活忙碌奔波,这件事一直被搁置,但是这种债是不能欠的。陆轻萍也不想把它一直背负在身的,想着早了早好,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陆轻萍不想在报复和感谢的时候和陆家有太多牵扯,所以她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