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能不走吗?”遂心又问。
静漪搂她搂的更紧。
“爸爸说要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可是我要告诉妈妈,我不想离开妈妈,也不想离开爸爸。”遂心轻声细语,慢慢地说。
静漪亲了亲遂心。
她也轻声说:“那我们就不离开爸爸。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陶骧从战区协同作战会场出来,路四海提醒他说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回家去看望下老太太?老太太这就要跟大小姐走了。
陶骧签完了手上最后一份电报稿,说:“好。”
他母亲在他再三催促下,才勉强同意随长姐回南洋。只是原定的行程有变,还要再耽搁两日才能走。
遂心和静漪此时已在去纽约的船上。她们母女是昨日启程的。他们有约在先,他不去送她们。静漪也不让他去送,说遂心看到他会哭的厉害,本来遂心答应走就十分不情愿……他同意了。当然他也实在是脱不开身去送她们。不过即便能去,他也是不去的好。
他这几日忙的很,竟然都没有想起她们母女二人。
路四海看看他,他拧上钢笔帽,说:“你开车,不要惊动太多人。我们快去快回。”
他上车打了个小盹儿就到了家门口。
门房开大门,车子就一路往里开。十几分钟的路上他似看过了无数的繁华……
车一停路四海赶紧给他开车门,他下来走了两步,忽觉诧异。他边走边看,皱了眉。虽然进门一个家仆没见着,却丝毫不觉院中冷清,隐约还听到一声犬吠,由远及近。
陶骧想想可能是错觉——这里除了留几个人看家,余下的或跟随母亲和长姐去南洋,或由郭忠带着回兰州,或随静漪走。而静漪是连白狮和雪球都要一起带走的……他本想着回来会看到大门紧闭、家中冷清的样子,没想到与往常一样,庭院甚至更加的美好贞静。那香樟树下的秋千,红丝绒缠着,他穿着洁白裙子的小女儿……他停下脚步,特地看了眼秋千。
当然他的小女儿此时是不会在这里的了。
路四海跟着他,也默不作声。
陶骧交代他几句,转身进门。进了门就更诧异些。
老家仆还在,像往常一样叫他七爷、跟他说老太太还没起呢,要准备早点,七爷吃什么……
陶骧有种错觉,似乎他连日来准备打仗的那个世界是虚幻的。在这里,仿佛有种与世隔绝的温暖和安定。
他说:“我上去看看老太太。”
楼下客厅里的花瓶中,都插着新鲜的栀子花。这熟悉的花香在冬日的早晨,被略带暖意的阳光照着,香气氤氲开来,就像这里的女主人,从来都没离开过,她还在打理着这个家……他边上楼,边看着楼下空荡荡的客厅,脚下顿了顿,因为听到一声清脆的琴音。
他站下。
他需要仔细辨认琴音的来源——他曾经无数次的站在这里,俯视这金碧辉煌的大厅,眼前是衣香鬓影、歌舞升平……翩翩丽影中有那么一抹最为娇美的,是他的静漪。
陶骧回身继续上楼。
分明又听到一串音符。
这下他不再怀疑是幻觉,于是他脚步越来越急。
他母亲是不会弹钢琴的……
他的胸中像涨满了潮。在去推那扇房门的一瞬,他手掌都贴在了门上,几乎都感受的到那音符带来的震颤。
他听到笑声,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他猛地推开房门。
“程静漪!”他大喝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
白狮哧溜一下把头伸进了沙发底下,雪球却打着滚儿朝他奔来,使劲儿地绕着他的腿打转。
“爸爸!”琴凳上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那个小的跳起来,喊着便向他跑来。“爸爸你回来啦!”
遂心跑过来,抱着陶骧的腿,咯咯笑着,仰头看他冒火的眼睛盯了远处的妈妈。遂心吐吐舌尖,回头对静漪做了个鬼脸儿,说:“我去找奶奶和大姑……”
她说完抱起雪球,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静漪站起来。
陶骧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
他有些焦躁地将领扣解开一颗,仿佛呼吸此时都受阻了。
他在原地转了半圈,终于忍不住指着遂心逃走的方向,说:“程静漪,你给我解释下,你这……你又骗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还总是能很轻易地就撩拨起他的怒火——他以为她走了。他以为她带着女儿走了。哪知道她娉娉婷婷站在这里,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微笑中甚至带点羞涩。
他按着额头,说:“你先别笑。你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
静漪走到他面前来,翘起脚来在他腮上亲了一下,说:“囡囡就是不肯走,我怎么可能把她扔在这里?”
她眼睛眨着,很认真地问。
陶骧不回答,她就又亲了他一下,再亲他一下……
被他猛的抱起来,双脚离地,静漪轻声说:“别生气了……留都留下来了……以后都不骗你了,好不好?”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蹭了蹭。
他收了收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箍在身前,看了她的眼。
“因为遂心啊?”他闷声问。
“嗯。”她点头。
“真因为遂心啊?”他追问。
挪着步子,带着她慢慢地往后退。
“嗯。”她微笑。
她穿着薄底的拖鞋,踩在他的脚背上,他脚步活动的缓慢,扶在她腰上的手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