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在定定看着她,等她走过去,他会牵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纵然他一句话也不说,纵然他距离自己还很远,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仍会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温暖着她一直以来孤独清凉的心。
南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不知道是因为这段路太远还是因为她走的太慢,或是因为这曼妙的时光由于太过美好而变慢了。南乐觉得自己走了很远一段路,也觉得自己距离他越来越近。
下一步,璎娘再旁边提醒她要上台阶了,南乐遂抬起脚一步一步往上走,她知道,那高远斜长的台阶之上,便有一人在等她。
最后一步脚抬起落下,南乐终于上了最顶台,轻柔的风吹着重重的盖头,微微摇动,还有些许寒意袭来。
南乐已经停了脚步,四周仍是一片死寂,要不是阿嘉和璎娘还握着她的手,她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知道易辞就在她身旁不远处,可是挡住了她所有视线的红盖头让她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她看不到任何人在什么地方,甚至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说一句话。
慢慢地,左手边的温暖一点点松开了她,南乐感觉到阿嘉正一步步远离自己,璎娘也松开了她,只是没有走开,而是轻声说道:“小姐,请转身。”
南乐随着扶摸在自己胳膊上璎娘的手慢慢转过了身,面向了台阶之下的文武百官。
“小心些。”璎娘轻声嘱咐。
南乐知道自己正站在台阶旁,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退下去,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一步之差就会摔下去尸骨无存一样。
风迎面吹向她,不似方才那般轻缓,而是肆意狂妄,在她耳边呼呼作响。
南乐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真的站在悬崖边,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安全感,有那么一刻觉得易辞根本不在这里。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能按照璎娘的指示在原地站着。
一个小家伙悄悄站在了她身边。
一时间,撩动衣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墙中回荡,就像突然拉下了静止世界中的开闸一般,所有声响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大。
轰隆隆的声音齐齐从台阶之下传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一直静止在南乐心里的那个开关闸瞬时爆炸了。
南乐睁了睁眼,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看着这一切,将红盖头紧紧攥在手里,指甲狠狠切着盖头上的丝绸纹理。
高高台阶之下的人跪倒了一片,统统对她俯首称臣。
而站在她旁边的易梓兼,穿得并不是一身龙袍,而是一身正正合身的小新郎官衣服!
南乐心中了然了。
可她并不想了然。
风仍在肆意的吹,却好像比之前更凌利,像无数支锋锐的箭纷纷朝她刺过来。
南乐移动着沉重的步伐侧转了身,看见一人正在自己身后定定望着她,眼眸里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原来他真的如她所料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那个正深深望着她的人,只穿了一身白袍。
南乐看着沉默的易辞,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神色如常,似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对她坚韧的躯壳毫无任何作用,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惊讶,一点儿都不难过,一如平常冷冷淡淡。
然,坚韧的外表却没有阻挡得了利刃朝她胸腔深处刺去。
万箭穿心一般的痛楚。
那个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愿意交付真心的男子,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男子,亲手把她推给了自己的亲侄?
南乐红唇轻启,将自己所有的心痛隐藏在冷淡的口气中,她对易辞说:“这才是你想的办法?嗯……是个好办法。”
突然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皇宫里举行婚礼,为什么阿嘉她们欲言又止,为什么之前易辞肯轻易作废他们的婚约,终于明白易辞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她保护易梓兼的办法。
原来那个方法就是,让她成为皇后,名正言顺的陪在皇上身边,从而保护他。
易辞就是料定了,时至今日,南乐和易梓兼的感情已经不可能让她坐视不管,他利用她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明白的她都在这一刻明白了,而明白的在这一刻却都不明白了。
她不明白易辞是不是从让她给他做一个月丫鬟时就在盘算今日对她的利用,或是更久;不明白易辞说爱她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根本就没有一分真心;不明白易辞对她的关心与担心又有几分是装的,哦,他当然是真的关心她,因为她是他手中稳住易家江山一步至关重要的棋子啊。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她要更为皇后,而不是摄政王妃,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面前的易辞没有说话,南乐平静的重新盖上了盖头,将这场婚礼进行了下去。
从此,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