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那把琴,恰是他肯废些思量的东西。
纵使它存在于夜陵里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本来就更多是为了有个由头折腾。
世人以为他爱琴,真正的原因,他爱的,却只是是古琴的大都难得。
交集,就这般产生。
她再一次在他显露身形之前就发现他。
而他,竟是在那场他人看来颇有些奇怪的对话里发现,她,竟是懂他。
他想,或者,他人生中可多一件趣事了。
死了多年的心就这么蓦地不轻不重跳了一下。
再后来,夜陵之行,那战成平手的惺惺相惜;
那她抓住他时带给他的一瞬间的脱离焚灼之苦的清凉;
那她无意间的或者于她是习惯,于他却是那般难得的细小的维护动作;
那在他抱着那琴一瞬失落之时突如其来的琴箫合奏里滋生的不明情愫;
以及那在他昏迷后醒来时的一时惊艳!
直到她一把抱起他。
夜陵七日,她以血喂他,事事以他为先。
天绝岭七日,她日日为他冰水。
他就想,怎么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么?
他的心,不可遏制的一点点沦陷。
没有人能懂得那种二十多年的黑白人生里突然出现彩色时,他的激动与欢欣。
这不是那种达成后就不再有趣的死目标,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二十多年来,第一个。
他的心,开始,持续的,跳动。
枯涸的荒地居然开始散发生机。
然后,随之,那单纯的趣味,开始发酵变质,转变的那么快,快到他都不曾感受到。
直到今日,她的百般维护。
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是,这么轻易的,爱上了一个人?
也是,二十二年来唯一一个不一样的人,爱上,似乎是必然。
另一方面,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特质,愈是了解,愈是让人欲罢不能。
像是,他最爱的,曼珠沙华。
他抬起头,今夜的星辰很美,他看的很仔细。
似是在寻找谁的魂魄皈依之所。
母妃去世时,他四岁。
母妃护他护的好,使得他有了年岁却未有对应的皇家子弟该有的心智。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后,说句诛心的话,除了母妃被活剐时的血色场景是刻在灵魂上无法忘记的,其余的,他甚至都已记不清母妃的容貌了。
母妃去世后,倒还有祖母,但每每相见,总是难免伤怀,所以他与祖母相处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少。
这样细细想来,已是许久没有人待他这样好。
然而,他很清楚,她与母妃,是不同的。
母妃对他的好,他珍惜、感恩、铭记、愧疚,觉得无以为报;而面对她对他的好,他想以更多的好来回报她。
只是……
凤惜缘的身体缓缓地浮了起来,他收了轮椅向房间“飘”去。
只是夫人她,却是块不解风情的笨石头啊!
不过,这可能让的他后半生都不再无聊的趣人,他怎么可能放过呢?即挑起了他的兴趣,又习惯性的想要负责,那便负责到底好了。
这件事,无人可阻,就算阻碍的人是她本身,也不行!
院角的翠竹仍旧在风中款摆,等待着谪仙偶尔的“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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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幻玄中。
夜聆依走到生死泉旁边,在岸边椭圆形的巨石上坐了下来。
紫竹林里风吹竹叶的声音会让她下意识的不去太过集中精力听什么。
这样,她才有心情去想些什么。
她缓缓地长吐了口气,一时只觉心乱如麻。
从未有人能如他这般如此轻易的几句话就能撩动她的心湖。
看来这种人才是她的克星啊,她叹了一声,就如她也时常经不住若水的调笑一般。
她合衣滑入水中,只在水面下潜了一瞬便上了岸。
夜凉如水,此间的星辉送她走远,她的身影仍旧清冷。
或者真如某人此时此刻正在感叹的那般,她就是块不解风情的笨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