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除了皇家,还没有谁家的当家主母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入一家的。
那时,母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王熙凤认真的回忆。许久都记不起分毫,想必那时的她心里满是憧憬羞涩,满满的装着与良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期盼,这句母亲郑重交代过的话终是没有认认真真嚼碎了放到心上。听过就忘,就连事后都没有想一想为何母亲单单说这句。所以,成了如今这副不得不打碎牙和血吞的境地?
不患寡而患不均,十根手指头尚且有长短,何况是人心。女生外向,入了别家少不得为自己打算。当两姐妹相互算计之时,娘家又该如何自处?寻常官宦人家妯娌间就少有和睦的,何况是国公府这等泼天富贵处。亲姐妹嫁人后尚且相互算计,何况她们只是姑侄?
何况,她们只是姑侄!是她想茬了啊!要是她嫡亲婆婆还在,想必不会是现在这幅田地吧?
想起当初到王家求娶的温婉夫人,王熙凤心中一阵怅然。
平儿瞧王熙凤心神恍惚,不由心里发急。等过了这个点,二太太的话一站住脚,得罪人的可就成了自家主子了。当下也顾不得那些规矩,直接了当的向贾政求情:
“二老爷可体谅体谅我们奶奶吧,今儿忙了一天,茶都还没吃上一口呢。外人瞧着二太太丢了东西,我们奶奶上赶着帮忙找东西,怕还以为我们奶奶得了什么好处呢!其实内里呢?当真是什么好都没落着,还受了这一肚子的气。赶明儿个还得给各位主子赔不是,想想心里就闹得慌。”
王夫人脸色一沉,恨了平儿一眼,皱眉喝道:“主子们说话,你插个什么嘴?仗着自己在主子跟前得脸,便不知自己骨头有几斤几两了?当真是凤丫头将你给惯坏了。”
听到王夫人的话,平儿心里一喜,极其干脆利索的认错:
“是奴婢该死,忘了本分。”
王熙凤回过神来,看平儿既要将她摘出去又怕坏了她大事的样子,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暖。
这么些年,好也罢,歹也罢,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就桂嬷嬷和这丫头了。
“你这小蹄子,越发惯得你不知深浅了。这个月的月钱就扣了吧!你服还是不服?”
“奴婢遵命。”
瞧王夫人皱眉还想说什么,王熙凤瞟了一眼木头桩子周姨娘,意有所指的道:“太太,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还是正事要紧。早些翻完也好早些歇息,免得阖府都不得安生。”
“老爷,你看?”
和王夫人打了阵机锋,松懈了精神的贾政越发疲倦,呵欠道:“你们自去忙吧,我去书房歇息。”
王熙凤心里一紧,要是二老爷现在就离开了,那待会儿谁敢说抄检二太太院子的话?可她一个侄媳妇怎么也管不到叔公去哪儿歇息。凤眸一转,恰巧看到周姨娘神色不怎么自然,王熙凤计上心来。扯了扯王夫人的袖子,猛给王夫人打眼色,示意王夫人瞧周姨娘。
王夫人眼神一暗,自己下套是一回事,别人本身就不安分又是另外一回事。压下心中恼火,心思转了转,须臾便在心里转过好几个打压周姨娘的法子。
“老爷,左右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你去书房这会儿功夫,估计这厢都收整妥当了。何不舒舒服服的在这儿等上一盏茶的功夫,也免得去吹那晚风。”
等贾政同意了后,王夫人才转头指派周姨娘院子里的丫鬟。
“你,对就是你,你带着这些婆子去瞧瞧。”
那丫鬟估计是新来的,后院里的忌讳还不甚清楚。王夫人吩咐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干脆应下而是去瞧周姨娘。
周姨娘瞧福儿眼看过来,就知道要坏事。果然,不等她开口,就听得王夫人极其慈善的语气。
“你这丫头,莫不是不清楚这院子里的正经主子不成?”
忍了忍王夫人扎在她心上的软钉子,周姨娘方才为那丫鬟说情:“那丫头年岁还小,又是新进府的,规矩还不是很清楚呢。”偏头吩咐那丫鬟:“福儿,还不给太太赔罪。好在太太大度,要是碰上别人还这般不懂规矩,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太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周姨娘的话一落脚,福儿便朝王夫人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起了红印子。
王夫人上前两步,亲自将福儿拉了起来。“名字倒是俏得很,你跟你们姨娘倒是一个性子,都这般实诚。既然你们姨娘都这么说了,今儿就算了,再有下次,定是不饶的。”
王熙凤眼风扫到被比作丫鬟的周姨娘的脸色,心下舒坦了些。她可不信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就是有了这些姨娘,后宅才多了这许多事端。心思转了转,她虽说想知道她那好姑妈给周姨娘安排了什么后招,但要是把自己搅进去就不美了。
“二太太,怎么着也没有晚辈插手长辈院子的理儿,待会儿平儿她们就不去了吧。”
王夫人轻蔑一笑:“她算你哪门子长辈?”,不过王夫人也没在这上面细细追究,她还是自信将贾政的院子把持得比较严密的,便也没一定要拖王熙凤下水。点头允了王熙凤的话,王夫人转而吩咐一众婆子:“你们手脚放干净些,要是回头周姨娘找我哭诉碎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摆件,看我不给你们瓜落吃。”
众人躬身应答:“是,太太且放心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姨娘也只得眼睁睁看着懵里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