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宫内很安静,归风看着绣桐呈上的帕子耸耸肩,带一点戏谑的笑,“倒不想还有人如此关心这位陶小姐。”
翟川出神地翻阅几上的书信,似乎没在听他的话。
“你早就知道此物混了进去,是故意送去的?”归风燃起灵火将帕子焚去,挥手将灰烬拍去,“此事大祭司不知?”
“大祭司尚且不知。”翟川这才抬起头,冷冷一笑,“这是沈氏送来的东西,其二子曾向陶府提亲,自然是被陶磊谢绝,但他却是存了真心。如今这东西不是他杂进去的,又能是谁?但其兄沈潭刚调往重山为相,有些事装作不知更好。”
归风轻笑,“难道是心软了?打算留给她一些东西以便自尽,免得过将来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翟川摇头,将手边的书信向前推了一些,“这是林儿的信。”
“哦?原来是表姊心软了……”归风挑了挑眉,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字迹还是清秀中微微带些倔强的样子,只是下笔有些绵软,恐怕她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
“林儿催促我亲自前去雾霭林……”翟川蹙眉,寒林从来都不会再这些事情上任性而为,明知自己现在脱不了身,又怎会有这样的请求,难道她真的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表姊并未提及原因。”归风也不明白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修书寄往重山国询问薛姑娘,她应当仍在那里。”
翟川点头不语,他有些说不清的忧虑,寒林信上措辞极为冷淡,读着就能不时想起她冷冰冰时候的样子,若是可以,他真想即刻前往雾霭林看看这丫头究竟又怎么了,可现在还不行……西北战事未停,他一刻都不能离开。
林儿……再等些日子……不会太久了……
这一等又是数月。西风渐渐紧了,转眼又到了一年隆冬时节。
寂寞的宫室院落内空无一人,花圃中的踯躅花落叶尽,只剩了枯枝乱横。
雪。慢慢飘落到檐外。
晚芳宫冷冷清清的廊下,只有一点水烧开的声音,然而,这水声响了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去熄灭炉火。取下那一壶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厚重的毡帘子猛地被挑了起来,一阵急促的朔风裹挟着乱纷纷的雪花卷入屋内。
旭华取下雪斗笠,慢慢脱下蓑衣,细心地抖去上面细碎的冰粒,这才放下帘子,进到屋中。
她听到水声,急忙取下精巧的小壶,揭开壶盖看时,里面已经烧到只剩了半壶的水。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旭华轻轻叹了叹,扶起纱幔走到了内间,里面点着浓浓的百合草,熏得人透不过气来。
雕花的几边,坐着一个碧衣缃裙的女子,宽大的裙摆极为细致地铺在地上,看得出是经过了精心的抚平,方才显得如此的,她现在是寂寞的。寂寞到连裙摆上的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旭华在心中暗暗叹息,这几月来,晚芳宫中的侍女受不了她的严苛怒骂,早已接二连三地离开了这里。如今她不仅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院落内,连个服侍饮食起居的人都没有,倒比之前被软禁在家还可怜。
陶雪安握着一支细细的短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并没有理会旭华站在她身后。
旭华静静地等着,看着她略微因为书写而扰动的一丝头发。不禁生出一点怜悯,虽然心里十分厌恶陶雪安昔日的行径,但眼前的女子看着实在可怜的,而且她的这些折磨,只有到死的那一日才会结束。
“你来做什么?”陶雪安抄罢了一行书,将笔轻轻搁下,头也不抬,还是带着惯常的傲慢,但气焰已经将要熄灭,低低自语,“想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安妃,旭华是来送年节的礼物的。”旭华敛眉,耐着性子与她解释,“我看这里到底太过冷清了,要不仍是唤上几位妹妹来照应着,安妃对她们温和些,自然也就能留住了。”
“哼,我做什么要对她们温和?!”陶雪安竖了画得精致的眉毛,一张精致的面容扭曲了起来,猛地立在几前,转身冷笑,“我知道寒林对你们都温和得很,那又如何?你倒是说说,除了我不是祈天宫之人,我哪里比她差了?至少这张脸,也是不输她的!”
旭华略微退后,定定看着她,她有些不明白,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究竟为什么会被嫉妒污染成这样?
僵了片刻,旭华轻轻叹息,“安妃容貌确实也美,只是皇后平日从不上妆,亦不在意自己容貌……我们仰慕的是祈天宫少祭司的风华绝代,陛下喜欢的却是她,而不是她的样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陶雪安微愣,长袖失神地垂落下去,在墨砚中洇湿了一大片。
旭华急忙拉起她的袖子,用帕子一点一点濡干墨汁,“安妃也不要过于难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是你如今……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一些。”旭华说得实在有些言不由衷,她分明知道陶雪安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但面对如今这个痛苦的女子,她忽然不忍心说出口。
陶雪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慢慢将几上写完的书信装进封套,交给旭华,“这封信……我希望它能交到我爹手中,你……愿意为我送?”
“……可以。”旭华抿唇,越发觉得她有些可怜,翟川不仅限制她离开晚芳宫,而且一律书信不得进出,几乎断绝了她与所有人的接触,这样的日子,岂不是要将人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