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愣了一下,父亲刘虞一想忠厚长者,一句“主荒政悖”,这可是直接指责天子了,难道他不怕杀头?
刘虞不知道刘和在想什么,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虑:“我与州府诸君已经商量过此事,他们的意见很一致,此时不宜轻启兵端,不是不想打,实在是不能打,幽州不能变成第二个凉州。”
刘和想了一会说道:“父亲!燕赵之地多豪迈之士,您却说幽州无名将,我细细想来,好象确实记不起幽州出过什么名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燕赵在秦以前可是名将辈出的,燕有乐毅、赵有赵奢、廉颇、李牧,何以到了如今,反而不出名将了?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幽州的情况和凉州、关中似乎也非常相近,如今凉州名将辈出,何以幽州却一个也没有?”
刘虞愣了一下,眼神闪了两闪,沉吟不语。
“父亲刚才又说,朝庭多次有弃凉州之议,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议而未弃?”
“这个嘛,其实也简单。”刘虞笑笑:“关中是汉家陵园所在,弃凉州,则关中必受骚扰,诸帝不安,所以不能弃。”
“那如果弃了幽州呢?”刘和眉头轻皱道:“河北会不会也成为关中?父亲想必不会不知道,孝桓皇帝和当今陛下可都是河北人。”
“我相信父亲您不是那种千里为官只求财的人,也不是那种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抱定了只有抚才能保得幽州平安?”
“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抚才可行。”刘虞苦笑一声:“如果要战,幽州便是第二个凉州。”
“可是我觉得,幽州已经快成第二个凉州了。”刘和反问道:“父亲觉得不是吗?”
刘虞无语,面露微怒。
“父亲是我口快,望父亲体谅。”刘和示意刘虞稍安勿躁:“您说幽州的精兵以胡人为主,我非常不解,胡人虽说善战,可是幽州毕竟是汉人的幽州,我麾下伯誉、汉升、玄德、翼德等人虽年少,我看未必就不如那些胡人,幽州的边军之中,恐怕还是汉人多吧?如德谋、义公、叔章。”
“我承认幽州是没粮,需要青冀二州的财赋支持,所以我才想出新的税制,已解决州府税赋收入。比如我那部曲张翼德,张家在涿县只是个中等人家,却也能豪奢至此,幽州怎么就没钱了?难道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宁愿向胡人讨好,也不愿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出力?难道幽州成了胡人的幽州,他们反而能比现在过得更好?胡人能给幽州带来比青冀二州更多的财赋?他们要是这么有钱,还需要来抢吗?”
“最后,您说幽州没名将。”刘和顿了顿,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非常自信:“我相信名将不是名花,从花园里就能种出来,名将是怎么来的?名将是从战场上打出来的,一味安抚,只会让幽州人的血性丧失,却不会造就名将。”
刘虞大怒:“逆子!为了造就几个名将,就要先把幽州变成战场?怎么能如此穷兵黩武!”
“父亲息怒!我没有这个意思。”刘和摇摇头:“把这里变成战场的是胡人,是每年都要来侵扰的胡人,是他们在杀人,是他们在掳掠,是他们在把幽州变成他们的牧场,把幽州的百姓变成他们的两腿羊。我不是说抚不可取,但是我相信,只有抚而没有战的抚,只会助长胡人的骄横之气,肯定是保不住幽州的安全。”
刘和沉默了片刻:“既然要战,为什么不能先做些准备,非要等到胡人的马蹄蹂躏我们的家园时才被逼反抗,是不是有些迟了?”
接着他笑了笑,谦虚的说道:“我虽然是您的儿子、卢师的弟子,可是实在惭愧,书读得很少,不过《论语》《尚书》而已,我记得《论语》中说过‘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又常听人说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既然如此,为何备战便不能与安抚相辅相成,非要非彼即此,冰炭不同炉?”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刘和与父亲刘虞心照不宣:幽州战事最大的阻碍,不是外族侵扰,而是各个郡的豪强地主。幽州没钱?张飞家不过是杀猪屠狗的,却拥有千亩田地,庄园修得和小城堡一样。那些世家大族只会比张飞家富裕,不会比张飞家差。这些豪强地主为什么不愿意幽州开战,主要各个家族多多少少的生意上,都和鲜卑、乌桓有所往来,一旦开战,他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害。最后刺史也好,太守也好,都会遇到这种地方上的豪强把持权力的问题,他们是外来户,对当地的情况不熟悉,自然由这些地方豪强说了算。
所以这也是刘和说,自己提出的新税制,为什么要在被受到过入侵的郡县先实施,因为这些郡县不存在豪强地主是阻力的问题。就算日后那些豪强回来了,刘和已经收服民心,要是那些豪强不识趣,刘和不介意杀人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