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洞开的屋内同样一览无遗。
不知怎么撞得七歪八倒的桌椅间露出舒适而华美的罗汉床,床上少女横陈,鬓发散乱的脸庞半歪着正对门口,笼在初夏明亮的日光中叫人一眼就看清少女的姿容和神情。
嘴角微翘的面庞仿佛在笑,似乎正做着别样美梦,安详静谧得仿佛置身事外,不受丁点惊扰。
不是仿若甜睡的李菲雪又是谁?
她身上中衣襟口半敞,零落的首饰挂在床边掉在地上,压着她堆在青砖上的夏裳,也压着绣蟒纹的皇子常服,映着日光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冰冷光泽。
此情此景,瞎子见了都得脑补出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
院内一时鸦雀无声。
楚延卿却觉得耳畔嗡鸣不止,额角涨跳不停。
“吵死了……”他阴沉的脸庞攀着两团异常的红晕,因难受而眯起的桃花眼隐隐泛着似醉非醉的水光,模糊的视线扫向眼前晃动的人影,“吵死了!”
自以为厉声的喝斥,其实又哑又干又低。
要不是院里太安静,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然后眯起的眼彻底阖上,身子一歪,直挺挺往地上倒。
众人:“……”
敢情楚延卿根本神志不清醒,一脚踹飞小太监只是觉得吵着他了?!
“快!别让六殿下摔着了!”刘文圳出声喝道,老腿一抬把往外爬的小太监跺了回去,“没用的龟孙子!往哪里爬呐!”
他是乾清宫总管大太监,骂一声龟孙子不知多少人抢着答应,那小太监顾不上吓和痛,忙扑过去给楚延卿当肉垫,早有其他太监冲上前扶的扶护的护,总算没让楚延卿摔实,也没再次“吵醒”楚延卿。
抬手抬脚间,楚延卿本就不整的衣衫越发凌乱,露出一大片肩膀和胸膛。
念浅安看着楚延卿“香艳”的半果模样,脸不红心乱跳,不是羞甚至不是气,而是抑制不住的邪火直烧心肺。
抬人的太监们却吓得恨不得扒下自己的皮披到楚延卿身上,忙团团围住替楚延卿遮掩,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几圈,才一身冷汗地将楚延卿送进无人的厢房。
刘文圳暗骂一帮蠢货,转头对上站得最近的七皇女,打叠起没事儿人似的笑脸夸道:“前儿皇上还跟杂家说起七皇女,今儿听说您待客有道,这会儿不仅特意来探望李十姑娘,还惦记着六殿下,回头皇上定要赞叹您懂事大方。”
喊完那一句后就惊呆了的七皇女闻言越发傻眼,本就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险些瞪脱窗。
她不懂刘文圳怎么还有闲情拍她马屁,其余众人却心照不宣。
刘文圳避而不谈楚延卿和李菲雪怎么回事,无非是想粉饰太平,在场诸人好封口,既成事实却不好揭过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神色莫辨地对视一眼,也没事儿人似的笑道:“三弟、四弟、八弟,跟哥哥们进去看看老六怎么样了。”
他们跟刘文圳走这一趟,本就是来表孝悌的,现在有刘文圳开口话事,轮不到、也不该由他们多嘴多事。
连最年幼的八皇子也只是犹豫一瞬,就抬脚跟上了哥哥们。
七皇女回过味来,错愕地乱看一圈,瞧见念浅安就直奔而去,“念浅安!李、李菲雪她和六……”
念浅安心里正乱又满是邪火,没忍住一巴掌拍上七皇女的后勺脑,“闭嘴!谁都没瞎没聋,用不着你聒噪!”
七皇女憋住莫名委屈的泪,捂着脑袋跳脚,“你干嘛迁怒我!又不是我的错!”
“七皇女!六妹妹不是针对你。”吓呆的念秋然却憋不住又惊又痛的泪,一时想到自己一时想着李菲雪,拉住念浅安忍着哭腔道:“六妹妹,先、先去看菲雪姐姐要紧……”
念浅安用力闭了闭眼,安抚似的握住念秋然的手,转眼看向七皇女,“对不起。我是不该迁怒你。”
七皇女见她面无表情,不由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嘴,一时竟不敢再作声。
刘文圳却依旧笑呵呵的,边暗暗头疼七皇女和念浅安这俩小魔星怎么凑一块儿了,边不动如山地上前两步拦住念浅安等人,“念六姑娘是陪七皇女一道来的?既然看过李十姑娘了,就赶紧和七皇女回坤宁宫吧,免得皇后和公主挂心。”
他表示姑娘家少管这种闲事的好,老眼一瞥,就唬得狗腿们忙涌上来,半劝半架地将七皇女“请”走。
他也不管念浅安是什么意思,只转头笑看小豆青,“你是陈姑姑手底下出来的,遇事怎么做才最合适,想必不用杂家费事教你?”
他越淡定越温和,小豆青苍白的脸色就越难看,僵硬地冲刘文圳一蹲身,挽住念浅安低声道:“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求六姑娘超生,听奴婢一声劝,别说这里有刘总管处置,外头李夫人还等着您……”
她本就担着干系,现在面对这番局面,是黑是白已经不由自己说得算,少不得一场责问和皮肉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念浅安,暂时避让才是上上之选。
念浅安偏头盯着面露哀求的小豆青,半晌才再次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就见门外人影一晃,闻声赶来的周氏根本扶不住徐氏,从来爽利心宽的徐氏只瞧了一眼就受不住刺激,一声“四丫头”还卡在喉咙眼没吐出口,就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才从厢房退出来的太监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险些将抢先围上前的念浅安几人撞了个趔趄。
刘文圳扎起手冷眼旁观,老眼掠过笨手笨脚